电闪雷鸣间的宁静

雷电劈开夜空的那一刻，整座城市突然陷入一种奇异的静止。闪电的蓝光从窗帘缝隙刺入，在墙上刻下一道转瞬即逝的裂痕，屋内的所有物件都在那一秒显出了清晰的轮廓——书桌上翻开的词典，茶杯里倾斜的银勺，还有悬在衣帽架上的风衣袖子，都在强光中凝固成黑白照片。

雷声追来时，窗户玻璃微微震颤。那声响不是简单的轰鸣，而是从地底升起的震动，先经过脚底，再爬上脊背，最后在颅骨内回荡。奇怪的是，在这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我反而捕捉到时钟秒针的走动声，"咔嗒、咔嗒"，像有人在雷暴中心轻轻叩门。

雨终于倾盆而下。雨点砸在空调外机上的动静本该震耳，但此刻听起来却像隔着一层棉花。我站在窗前，看见对面楼宇的灯光在雨帘中晕染开来，形成一个个毛茸茸的光球。闪电再次亮起时，那些光球突然收缩成针尖大的亮点，仿佛整个城市正在眨眼睛。

冰箱突然启动的嗡嗡声吓了我一跳。这平日几乎察觉不到的噪音，在雷雨的间隙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打开冰箱门，冷气涌出的瞬间，听见制冰盒里冰块轻微的爆裂声，像是微型雷暴正在冷冻层里上演。

回到书桌前，发现钢笔竟自己滚到了桌沿。笔帽与木质桌面摩擦的沙沙声，在雷声暂歇时异常分明。我伸手去接，恰逢远处传来闷雷，手掌感受到的震动与木质纹理的触感奇妙地融为一体，仿佛触摸到了雷声的质地。

最动人的是鱼缸里的动静。闪电照亮水面时，几条红鲤突然静止，鱼鳍微微张着，像被按了暂停键。雷声传来时，气泡从过滤器出口缓缓上升，在水面破裂的瞬间，恰好与窗外的雨声形成对位。鱼缸里的世界与窗外的风暴，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默契。

暴雨最急时，屋顶的排水管发出呜咽。这声音本该被雨声淹没，却因频率不同而脱颖而出，如同交响乐中固执的巴松管。我循声望去，透过水汽朦胧的窗户，看见排水管在墙上投下的影子正在疯狂舞动，像条挣扎的巨蟒。

雷雨渐渐远去，但寂静愈发深邃。此刻能听见雨滴从树叶滑落的声响，能分辨远处不同车辆碾过积水的声音，甚至能察觉到隔壁婴儿在梦中翻身时，小床发出的细微吱呀。当最后一道闪电在地平线隐没，夜空呈现出墨水般的黑，这种黑竟也带着声音——是万千雨滴落入城市毛孔的吮吸声。

我关掉所有的灯，让自己完全浸入这片雷雨馈赠的宁静。黑暗中有细小的声音在流动：书页因湿气微微卷曲的窸窣，木质家具吸收水分的膨胀声，还有自己的心跳，正以比平时慢半拍的节奏，应和着这个潮湿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