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雨中奔跑的孩子

天突然就黑了。方才还在操场上疯跑的孩子们，此刻像一群受惊的麻雀，四散着寻找躲雨的地方。只有小杰还在跑，他的红色短袖在灰暗的天地间格外醒目，像一面倔强的小旗。

雨点砸下来的时候，水泥地上腾起一片白雾。小杰的塑料凉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腿。那裤子原本就短了一截，露出细瘦的脚踝，现在湿透了更显得他伶仃。他的头发很快被雨水浇得贴在额头上，睫毛上挂着水珠，可他还是笑着，张开双臂转着圈，仿佛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是他期盼已久的礼物。

操场边的梧桐树在风中剧烈摇晃，叶子翻飞着露出银白的背面。小杰跑到树下时，恰好一阵狂风，树冠上积蓄的雨水哗啦浇下来，把他淋了个透心凉。他愣了一瞬，随即咯咯笑起来，笑声穿透雨幕，竟比晴日里更加清脆。

老师们在走廊上焦急地招手，小杰却转身跑向了操场中央。那里已经积了一层水，他用力踩踏着，看水花四溅的模样活像只撒欢的小鸭子。雨越下越大，他的身影渐渐模糊，只能看见一个红色的点在灰蒙蒙的天地间跳动。

有个撑伞的妇人想去拉他，却被他灵巧地躲开。他在雨中奔跑的姿势很特别，不是抱头鼠窜，而是昂首挺胸，时不时还跳起来去够那些看不见的东西。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伸出舌头去接，尝了尝天空的味道。

教学楼的排水管哗哗地吐着水，在墙角冲出了一个小瀑布。小杰发现了这个新玩具，蹲在那里用手去截断水流。水流从他指缝间迸射出来，在积水中画出一个又一个圆圈。他的红色短袖颜色更深了，紧紧贴在瘦小的身板上，可他的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雨势渐小的时候，小杰终于跑累了。他站在操场中央，仰着脸让最后的雨滴落在脸上。阳光突然刺破云层，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金边。湿透的衣角滴着水，在他脚边汇成一个小小的湖泊，里面游动着彩虹。

当老师们急匆匆地跑来时，小杰正拧着衣角的水。他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牙齿在阳光下白得耀眼。没人知道为什么他要在大雨中奔跑，就像没人知道为什么有些鸟偏偏喜欢在暴风雨中飞翔。但此刻，他湿漉漉的头发上跳跃的阳光，他脚下那一小片映着蓝天的水洼，都在诉说着一个简单的真理——在孩子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坏天气，只有不够有趣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