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半夏,信笺未至
半夏的午后,风从山那头轻轻吹来,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悄然掠过湖面,掀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阳光斜斜地洒落在窗前,光影斑驳,仿佛一幅柔软的水彩画,描绘着这季节的轻盈与寂静。
我坐在老屋的窗边,桌上放着一沓泛黄的信纸和一支旧钢笔。多年前,我常在这个角落写信,那些未曾寄出的信,像是岁月中静默的对白,一封封写给远方、写给自己,也写给从未真正告别的你。
风一阵阵吹过,吹乱了窗边的纸页,也吹散了思绪。我看着那封未完成的信,笔迹停在“我有很多话想说给你听……”的那一行,之后就是空白。那句未说出口的话,在纸上等待多年,却始终没能找到送达的方向。
那年夏天,也是这样的风。你站在车站的另一头,行李箱静静躺在脚边。我原以为还有很多机会能再见,很多时间能慢慢说清的事,终究都因一声“再联系”而草草搁浅。你说你会写信,我也说会等,可后来,我们都没有再动笔。
不是因为忘记了地址,而是太明白,有些信,一旦寄出,便不再拥有隐忍的余地。于是我们都选择了沉默,把思念藏在日常琐碎的缝隙里,让风替我们传递无声的问候。
多年以后,我还是会在风起的时候,想起你。想起你喜欢在夏日午后晒太阳,喜欢喝加两颗冰块的柠檬汽水,喜欢站在阳光下读书,眉眼中带着光。我多希望那时候的我,能再勇敢一些,把那封信递给你,而不是把它悄悄折好,放进抽屉,再也没提起。
风吹过庭院,吹落枝头的一片叶。我仿佛听见你轻声说话的语调,温柔得像风一样,拂过我记忆深处那块始终未曾风干的柔软。
这些年来,我也写过许多信。有的写在旅行途中,有的写在无眠的深夜,有的写在秋天的黄昏里,看着窗外落叶纷飞,我便一笔一划地写下关于你的名字。可写到最后,我总是停在信尾,停在“愿你……”之后,迟迟无法落笔。
或许我始终不敢写完那一句“愿你安好”,因为那仿佛意味着我真的把你放下了,而那封未曾送出的信,将真正成为一纸陈年旧事,被岁月掩埋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但风没有停,它一如既往地从山那边吹来,穿过老街巷,掠过旧时光,吹进我心底。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我一直等待的,从不是某一天你真的收到信,而是某一天我终于有勇气承认:那些话,我是说过的,只是说给风听了。
信纸还在手中,纸面因多年的翻阅而微微发黄,但字迹依然清晰。那是一种时间也难以抹去的痕迹,就像你留在我生命中的痕迹,淡了,却没有消失。它们像半夏的风,不急不躁,不冷不热,悄悄吹过,却能撩动最深处的思念。
我望着窗外,风正翻动枝叶,带来盛夏即将来临的消息。此刻我终于明白,有些人不必见面,思念便足以生长;有些话不必传达,沉默便足以表达。那封信或许永远不会寄出,但它存在的意义从未减少。
它是某一段时光的凭证,是我心中无声的告白,是一场成长的注脚,也是一次温柔的放手。
于是我重新拾起笔,在信末写下最后一句话:“愿这风,带去我所有没说出口的祝福。”
信纸不再折起,也不再寄出。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阳光下,和我一同听风、记人、想你。
风吹半夏,信笺未至,但心意,早已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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