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回乡
那个样子像极了湖里的一枚荷叶,自然地散发着馨香。我情不自禁地笑笑,好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走不远,那个老者下了车,手里拿着两把伞,夹着一件雨衣!
雨水继续顺着车窗的玻璃,蜿蜒而下,在颠簸的路上,形成许多不绝的溪流
我抱着三岁的侄子,和同样回乡的父母,低低交谈。车上很多人,全是陌生的面孔。母亲明显地衰老了,听觉大不如前。而父亲,精神矍铄,坐在一旁,一时看看他的大孙子,一时又看看小孙子。这种神情,很熟悉,透过很深的岁月,父亲也是这样万般的呵护我们,唯恐我们在尘世上受到半点委屈。这种过度的呵护,无疑是有害的。以致在以后的路上,我们也任性地认为,所有的人都像家人一样美好,而使我们失去了基本的防范能力。
母亲偶尔伸过头来,问,“你说什么?”我笑着说,“不告诉你!”
到夏集的时候,三妹和三妹婿早已等在路口,身后是敞篷车。雨还是瓢泼似的,我们在伞下坐着,风很大,不时地将伞翻过来,于是谁的头上就突然空了,旁边的人,赶紧伸过伞。车上几个人大笑着,享受难得的欢聚。
路过我们的地段时,旁边的稻田地,一片平洋。水很深,也无法排泄。妹婿说,如果雨继续下,稻苗就会被闷死!
我们是奔丧而来,婶子去世,老叔是很伤心的,堂弟妹一定很伤心。但我们却没有那样深的悲哀,因为婶子的过于强势,早已在我们的心中植下疏离的种子。父母到上海的十八年间,我很少回老家。偶尔去,也是给奶奶上坟,然后从坟地,直接走人。三妹离老家只有一里地,她也从来不回去!虽然多少次梦过少年的家园,但不知时隔多年,老家已经变成什么样子!
我们先到从岗三妹家,换了衣服,然后到臧巷。整个村庄,已经面目全非。
离老远,就听到吹响的声音。我知道,那一定是老叔家。父母前边走,大侄子跟着,三妹抱着小侄子。雨还很大,我打着伞,走在最后面。我不敢看其他人,因为我好多年都没哭过。即使哭,也从不在人前,更不会拖着长音哭喊。
老叔见到我,说了一句,“秀子来了!”我知道叔叔,一辈子对婶子情深意重的,婶子去世,对老叔打击很大。叔叔对婶子好,除了婶子从小没有妈的原因外,还有我们家男人有一个传统,对老婆都是言听计从,忠贞不二的。
老叔家的门前搭着灵棚,中间挂着婶子的遗像,婶子还是生前要强的模样。我看着她,心里还是有点心疼。
几年前,婶子和叔叔来看我,我做了几样菜。吃饭的时候,婶婶说,“秀子,我一顿吃的,抵在家吃一个月的!”那情景我一直记得,我们家人,都有一个坏毛病,太爱孩子。婶子,孙子三个,孙女一个,几个孩子太小,一盘菜端上来,一抢而空。等婶子叔叔忙好,只剩菜汤了。
后来,我让叔叔带几斤肉回去。再后来,听说,堂弟和弟媳在外面发了财,婶子的生活就好起来了。想吃什么,媳妇就给她买很多。
看着婶子躺在那里,心里还是很难过。三个堂妹哭得死去活来,堂弟媳也哭得十分伤心。在那样的氛围,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我想起去世的奶奶,去世的爷爷。虽然很难过,可还是不能阻止身边的亲人一一离去。
见到很多亲人,但都似曾相识了。隔着二十年的岁月,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下午,婶子火化之后。我坚持到庄子里看看老屋。三妹不想去,看我那么迫切,只好陪我一起去。
雨才停,路上全是积水。老宅区,老房子,倒的倒,塌的塌。可以说残垣断壁,一片荒芜,无数次梦里梦到的老家,早已荡然无存。许多高台,也被挖成了平地。有的种上青菜;有的点上豆子;也有的长满蒿草、树丛!
我家的老屋,倒塌了三间,还剩前排的三间。倒掉的屋内长了一棵椿树,有碗口粗,而且分着两个丫杈。我跑到门前站了一站,心里莫名的感觉。三妹一直催我,走吧!别看了!
后来,我才知道,三妹说她害怕那样的荒芜。到处没有人,都是荒草。村子的人,都往北迁,楼房已经盖到一里之外,和别的村子都连在了一起。
靠近路边的地方,盖起了很多小洋楼。那楼房,不断地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记忆中的农田。那些气派的楼房,基本上都三层,飞檐走壁,好像江浙地区的别墅。 可是这些新起的楼群,淹没了我童年、少年的记忆。而这个被称之为老家的地方,完完全全的陌生了,连许多面孔都完全陌生。
也许,以后再回老家,也只是去相送我的亲人离开的。或者在忙碌的人间生活在,再也没有时间,去寻找故乡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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