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有了这样一场雨水,酷暑的煎熬似乎也很值得了。其实,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是我们不可挑剔的选择,也是自然固然的规律。也许只要有了好的心态,四季的变换,在我们眼里,是如此缤纷多彩,有如清少纳言《枕草子》中的四季
四时的情趣,就像起伏的变奏曲。不管是春天的破晓,还是夏日的夜晚,或者秋天的傍晚,冬天的早晨。不论是紫色的云彩,夏夜的萤火,或是夕阳下的暮鸟,初冬早朝的雪。在她看来,都是很有意思的,让我们不得不为四季心动神驰。
确实,在自然面前,不管是春日融融,还是酷暑难当;不管是风调雨顺,还是天灾连连,都是一种赐予,也是生命应当的历练;在自然面前,我们应该把自己视为它不可缺少的参与者,我们不是自然的旁观者,或对立面,而是自然本身。
人便是自然的一部分,就像日本俳句家说的,亲密到把看月亮的我,变为月亮本身;被我看的月亮变为我自己,人与大自然同为一体了。而人生的轮回,也跟自然的四季轮回一样,只要我们跟随四季的变化节奏,就能体悟到人生的美妙。
在川端康成的小说《雪国》中,有一段著名的黄昏之镜的描写。那是一种人与自然物我合一的境地。他写道,黄昏的景色在镜后移动着。也就是说,镜界映现的虚像与镜后的实物,就像在电影里一样在晃动,人物和背景却没有任何联系。
而且,人便是一种透明的幻象,而景物则是在夜霭中朦胧的潜影,人与景物消融在一起,勾勒出超脱人世的幻觉世界。尤其是当山野里的灯火,映照在姑娘的脸上时,那种无法形容的美,使岛村为之深深颤动。如此,还能分出人或物么?
当岛村第一次见到驹子时,他感觉,这女子给人的印象洁净得出奇,甚至令人想到她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是干净的。岛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刚看过初夏的群山的缘故。在这里,女性的美与自然美,形成一种相契相容的关联。
就像王阳明眼里的花,与自我构成了互相依存的关系。汝未看花时,花与你同归寂;汝来看花时,花颜色便明白起来。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在诗人李白眼里,我与敬亭山是遥对的友人,或亲密如同一人,也是一种物我不分的境界。
在中国古典诗词中,都提倡一种人与自然的情景交融的意境。不过在我看来,应该是物我相融的境地。美国作家兼画家莱斯利,被誉为现代的梭罗,她的《笔记大自然》几乎是《瓦登湖》的现代版,在她的笔下,我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她说,当我开始记录大自然,我想要以独有的眼光观察自然,并且描绘下来,而将我自己摒弃在画面之外。我认为,不同于个人生活的日记,一本关于自然日记理应只与自然有关。然而,我却很快发现,我也是自然世界不可分的一部分。
与自然一样,我也有阴天和晴天,在户外活跃胜于安静居家的日子,狂风暴雨、乌云密布的日子,或者风平浪静、阳光明媚的日子。我也是夏天、秋天、冬天或春天的一部分。她始终珍惜与自然相处的美妙时光,胜于与所有亲友的交往。
她二十五年来,一如既往写下珍贵的自然日记,体验与四季同行的愉悦,感受自然给灵魂深处带来的悸动。于是,她觉得,不管如何陷入每天纷杂缭乱的新闻里,都会找回自己,亲近自然。即使在城市街道观赏蝴蝶,也会得到极大地慰藉。
看看那路边雀跃啄食中的小鸟,窗前追逐嬉戏的家禽,或是雨过天晴树叶上,晶莹欲滴的水珠,听听小松鼠啃食橡果的声音。莱斯利正是这样,用心去发现自然中那些美妙的瞬间,有如在自己的生活里,随时随地去寻找自己的闪光之处。
当活在当下成为一句口头禅,于是有人会问,如何才能活在当下呢?莱斯利便提供了这样一种方法,那就是每天抽出点时间,走出闭塞的家门,带着清澈的眼睛和自由的心灵,与自然界的花鸟虫鱼,树木、湖泊及景物,相见相知和相恋。
莱斯利说,譬如我,在清晨对着一片叶子绘画,是我所能想到心灵最宁静的方式之一。城市人并不都失去感受美好的能力,但是,太浮躁的心态,已经让我们麻木了。其实,只要有个阳台,甚而一张桌子,都可以造就出属于自己的花园。
在她看来,只要心随四季而动,就能感受到美妙的人生。大自然有四季,人生也有四季。林语堂认为,自然的韵律有一道法则,由童年、青年到衰老和死亡,一直支配我们的身体。人生犹如四季,要坦然去面人生,有如面对时季的变迁。
林语堂对于人生的感受,有如他对四季的赏识。他说,我爱春天,但它太嫩了;我爱夏天,但它太傲了。所以我最爱秋天,因为秋叶泛黄,气度醇美,色彩富丽,还带着一点悲哀的色调,以及死亡的预感。它知道生命的期限,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