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独墅湖
晚上八点,熄灭了灯,从实验室出来。
八月苏州的夜晚让人联想到桑拿房,让我想起了家。
浙江乡村的白天,太阳张扬舞爪,甚至张不开眼。不过不管什么时候,一过了下午两点,太阳慢慢西斜,弄堂里渐渐就有了楼房的阴影,缓缓吹起了穿堂风。那时,便相邀左邻右舍的玩伴,在弄堂的中央摆上一个四方桌,放上一副扑克牌,几个人凑在一起,呆上一个下午。有时候口渴了,开一个西瓜,要么煮一碗绿豆汤,要么偷摘几个邻居大妈的梨子。我初中之前的暑假都是那么过的,至于暑假作业总是在一个不眠的夜晚完成。
再后来,我就上高中了。和我同辈的人没怎么读书,都去谋生路了。大家的交集就少了,打牌的机会就渐渐没了。每次见面,他们一定会说一个设问句,考得怎么样,你一定考得很好。我总回答说,还好还好。那时我想不出其他的词汇,可实际上,高中生活很艰辛,我过得很不开心,考得不好。不过,就算这么说了,他们又不信,只是会说,你说着玩的。然后,我就无语了。当他们抱怨工作辛苦的时候,我总在心里暗暗说,要不咱俩换换,你也试试十二点睡觉,六点起床。到了大学我也保持着高中的习惯,有人评论说“傻”。我可不想到了工作的时候感慨,目前工作流的汗,都是大学时期脑子进的水。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为什么我们前十六年的生命都紧紧粘合在一起,却又在之后的人生中突然分开了。我的解释是这样的,我们出生在距离很近但是不同的家庭,小学上的班级也不同,遇到的老师也不一样,交的朋友也有差异……正是这一点一滴的差异,就像一个个微小的作用力作用在移动的物体上一样,渐渐改变了它的运动轨迹,于是两个物体就相互分离开来。
倘若我们的境遇改变,那么我又会是谁,谁又是写了这篇文章的人呢?如此难懂的问题,花了毕生的时间也未必能搞懂。于是有人就把他归结于命运,喊一声,这都是命!佛学是一门十分投机的学派,他们称此为因果循环。理性的人该不会这么想,我就不这么认为。
乡村的夜晚是令人难以忘怀的。记得小时候,也是这般的夏天,等到八九点,天漆黑漆黑,十米开外仅能看到人的轮廓,这时我们就在门前的水泥地玩起捉迷藏。躲在角落里等着“警察”来抓,那时我们尽量蜷缩着身子,把自己塞进地缝里去。夜晚躲起来的感觉就像,全世界病毒肆虐,所有的人变成了僵尸,而我们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处所,又惊又喜。
等到我再大一些,每当夏天雨后的夜晚,总要缠着老爸,跟着他一起出去“电鱼”。那时的夜晚,月亮又圆又亮,伴着一圈光晕,水田里的水溢出来了,不知名的水草在水中,随着水流来来回回,像蓝天下的浮动的白云。回来的路上,老爸借着电瓶的灯光,总要从自家的桃树上摘几个桃子,那会儿的桃子还没熟,青中一点粉红。
……
回来的公交车上人不多,我照旧读起了王小波的《沉默的大多数》。我有一个梦想,就是在来回的公交车上把这本书阅读完。车驶进了独墅湖隧道,不一会儿就看见了独墅湖,夜色下,湖的两岸万家灯火,人间天堂,如今成为了我眼里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