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禅衣
平日里,只要睡着老是做梦,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有些梦等到醒来时已经不记得了,但多数都会在隐约间,留下清晰的一瞬,等着我记取。
前几日又梦见太奶奶,还是穿着丹青色的衣衫。
我任何时候都会记得那种颜色,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她一直带着我到屋后的菜园子里,采摘垂在竹竿架子上的扁豆,和藏硕大的绿叶子下面的南瓜,还随便捎带一小把青青的韭菜。
每次都是摘下最成熟的蜜桃,在青色的衣服上擦几下,才让我吃。
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她紧裹着的小脚,尖尖的布鞋,盘着花结的螺旋纽扣,绾着盘发的银丝,白皙慈祥的面容,一直祥和而安静的坐在杏花树下,从没离开。
经常在静夜里忽然被梦惊醒,遇见的都是熟悉的曾经。
有时候也会在暮色霭霭的黄昏里,伴着炊烟袅袅,远望和家乡同样的景色。
也总会想起,那年,那月,那山清水秀的小村庄和泛着乳香的青衣裳。
也许此时,他们也正在多年前的那条蜿蜒清粼的小溪里洗衣裳,也正巧挑着一担木桶,弯下腰,用木瓜水瓢,豁开山泉里飘着的树叶,先是大口大口的喝下甘甜的泉水,再摸一把汗,然后,才忽闪忽闪的挑起扁担,把水缸里的水添满。
尽管我知道,这些都不存在了。
梦中的童话往往很短暂,但是曾经拥有过,就已经足够。
梦醒时分,我依然在恍惚之间游离片刻,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真实。
也感叹现在的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冷漠,还有多少净地供我们伤怀与感恩。
回忆就像临摹一幅画,开始时,一遍又一般的明媚它最初的色彩。
然后画面上的人儿,来到在一颗花树下的回廊处,坐在绸凳上绣着锦鸳,水仙,面色淡然。
不为绣品给谁看,只是自己喜欢。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风吹了树枝,惊的落花飘过檀窗屋檐,落瓣依在绣锦上,便添了一丝惆怅,也多了几分念想。
只是这些,都只能忽闪而过,无处停留,风吹落花眼前香。
不管怎样,秋天还是来了,带着饱满的硕果,带着沉甸甸的期许,也带着离别的撕裂,如乱红飞过千秋去。
曾经的曾经,比如春开杨柳对花笑,一树合欢自相好,都在拣尽寒枝的秋暮里,剩一帘新衰的荒草,忘却了小萍初开的一厢喜欢。
走过之后才知道,所有的光阴只是用来怀念的,偶尔翻出来晾晒一下,也是不负初见时的白水浮萍清江水,小蝶追花惜玉碎的暮暮与朝朝。
诚然,所有的亲切与欢笑,都会留下凄美的问号;那么,所有的疏离与陌生,自会有一处完美的落脚,我们还叩问什么呢。
光阴如禅,是莲花退却华丽之后的枯寂。
凄婉里伴着清白的薄衣,把一颗苍老的心,风干成孤苦的莲籽。
犹如逝去的光阴,和着淡去的你,莞尔涟漪在梦里。
月融融,风轻轻,素白画窗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