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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梅红

2023-08-17
腊 月 梅 红 艾平 雪花舞着棘刺冲下高空,砸向没有遮拦的行者;行者选择恶劣气候爬山,为向自然挑战,征服与被征服只在一念之间;趴下者,雪花笑在宇宙;融雪于肩头,扛着豪迈上山顶,看那山舞银蛇,千山鸟飞绝的空旷...

腊 月 梅 红

艾 平

雪花舞着棘刺冲下高空,砸向没有遮拦的行者;行者选择恶劣气候爬山,为向自然挑战,征服与被征服只在一念之间;趴下者,雪花笑在宇宙;融雪于肩头,扛着豪迈上山顶,看那山舞银蛇,千山鸟飞绝的空旷之美。在靴子踩出咯咯的脆响中,腊月梅匍匐雪地上,听地脉搏动的心音,这时候她仿佛由31岁变成了13岁年纪。

另一女伴把裹脸毛巾紧了有紧,捂得风雪不透。我忽然想起百灵鸟,不仅在器乐场合歌喉委婉,在空寂的山野依然活跃如名。腊月梅见我若有所思,从背包扯出一条毛巾递过来,要我包住面颊防冻,我拒绝的理由很可笑——那不像《地雷战》电影里扒地雷的汉奸了?留一个不光彩形象给人,不如撑着,反正打自己脸,别人不疼。在风吼雪打中,大家数着台阶挪步。几个下山赶集村民递来善意的语示,把紧扶手,莫要回头山下。我边走边嘀咕着,保不定他们心笑三个楞瓜呢!

这种苦旅于我不止一次了,参加工作当儿,同宿舍二位发烧友,听说有年轻人沿当年红军长征路线走了一趟,居然邀我从平顶山电视微波站下乘雪登山,而后顺山梁西行。山风打着呼哨卷起堆雪,推平弯道上的坑坎,也遮了岔路的标志,我们迷失在一片枯荆丛里。

寻路中,我踏进伐树留下的一眼井坑,积雪埋过腰际,闻讯抢来的同伴费了周折,才把我拖上来。大约午后,我们几个人躲到一农家柴垛根取暖,胶底鞋倒出的雪水冒着热气,啃口面包就啤酒,同伴偏说“刺激”。那时香山寺还未开发,我们由山脊下到寺院圣地,绕了一圈塔殿算作旅行结束。乘车回到市区已是黄昏,坐在小酒店里,掐指行程用了七个多钟点。那顿酒喝得透心透腑了许多年。

“ 绝美的风景多在奇险的山川,绝壮的音乐多是悲凉的韵调,高尚的生活常在无限的牺牲中”。李大钊先生童叟无欺。

腊月梅临近山顶时,手摇着毛巾频频回头,示意我与另一同伴加油。说起这个旅伴,我当真抱着感激心态来看,上次同她到山顶公园赏雪后,写了篇小文受到杂志主编口夸,因而改变了我对散文写作上的认识,也算没白受苦头。此次算是故地故人看新景,一切谙熟又一切陌生,这种感觉犹如雪天观市区,因风疾雪紧而朦胧,因风弱雪寂而清晰。清晰和混沌与看客好恶没有关联,却会削弱阅读的兴趣。大凡识人亦这般切点,深奥难度者不悦人,人何必自做诡秘?又不在国安局公干,干嘛老绷着脸儿,嘴锁得像银行保险柜似的。

在雪糁刷过空气的擦响中,我下意识拍了拍脸颊,没有一点知觉,一种恐怖感袭上心头——据说冻坏面部神经,脸永远只能一种呆板表情,想象敦促自己赶快找个店铺暖和一下。用雪团搓热脸颊后,知觉渐渐恢复了,我这才靠近门廊内的火盆。腊月梅用火筷挑旺炭火,店老板炖上一只柴鸡,忙活别的去了。

看着户外奔走于雪地的吠犬,我油然想到家史上一条狗来。据爷爷说,他父亲也就是我的曾祖父,一次,挂着背褡到外地做生意,那只狗跟在后面,撵也不回去;曾祖拐进野地一厕所解手,走出老远才发现钱褡子不见了,原路寻到厕所时,见狗压住钱搭死在那里。围着火盆,于是我们开始找各种话题,点缀眼前的景致。

诚信是朋友间的一把标尺,朋字乃两个月亮抱膀子分外明,照自己路,也亮了别人厅堂。在同腊月梅的交往中,她常忘记自己的性别,恬然中又不乏细心;姑且不说无偿为我整理打印了许多文字,仅生活工作上的帮衬够我欣欣然了。几年前母亲住院,家人恐院方看拍片不精确,欲托其它医院大夫看下片子,我便找腊月梅帮忙,谁知她当天跑到医院办妥了事,还带了礼物问候。心间石头卸去后,我想请她小吃一顿,被嗔怪谢绝,为这我感动了好一阵子。

腊月梅不惟字写得好,其诗歌明澈如溪,有窾坎镗鞳之音:

岸上秋叶哗哗响

贝壳闪烁沙滩上

小船儿载满孩提梦

我多像一只风筝飞翔

……

诗出一次游历。记得那天我们仨人就伴,在石漫滩库区二郎山吃过山菜午餐,一溜儿下到景区水泽边,搭小划子船游玩。腊月梅雅兴所致,接过木浆一面划船,一面唱起自编儿歌。湖风掀动她颈上系巾,我辨不出歌者戏水时的童心,还是童趣植于心田土壤。

踏上湖面钢索桥后,人若秋千上舞蹈,左右颠簸,依赖着拦网掩护,腊月梅背上包儿挑着缩小在我视野里。到桥头歇住脚,她提议再搏一把穿行水上通道,欣然中看其快捷步态,我不由想起数着搭石过河,常遭失脚滑跤之苦,而飞步点石一跃而就,反倒无湿脚的运数,犹如自行车,骑速越高越好平衡身体,慢里求稳又未必如所想。

05年是我生命中晦色的年份,在那些夜比昼长的日子,腊月梅不断给予慰藉鞭策和鸣屈,如菩提树下的木鱼响起,焕发信念的火苗:权恶不过一时横陈,犹如路上的荆木,王五不挪李四拔。调新岗位工作后,那个曾排挤我的部门负责人,由于手之莫及,又施放流言毒箭。风魔乍起,腊月梅以理解和信任的眼光看谣言如娼,攻讦因妒而生。好朋友是把伞,太阳出来后敛作一枚杖,归宿于房子一厢,但它曾经的遮护,曾经的支撑,留印在受益者的心底。

灶上的炖鸡溢着肉香,回府的狗儿勾首抖落身上的披雪,晃着尾巴卧于廊下,贪馋地来回扫视屋内的主人和坐客。执酒逐去一路寒,腊月梅的故事热到心坎里。敬一杯酒给她,盈满我的祈愿——不傲怎堪为梅!真如她的名字剑虹。

梅红在飘雪的腊月,腊月盛载一年的沉甸和琐碎,挽起四季在发鬏上吧,迎向来冬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