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烟波罩归人
今年的雨总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虽然已经入夏了,但全然没有炎热的迹象,想必又是一个凉薄的年份。
雨天的人总是闲闲的,懒懒的,总想一直沉睡不醒,又像很久很久都没睡过一样的乏力。仿佛打个盹儿的功夫,时光就会一去千年,猛然惊觉就是白发落地,青丝三千。
一直喜欢凉薄,总是欣然接受,那是一种可以静止的感觉,象镶嵌在琥珀里的翅翼,纤薄,透明,轻灵。
画里天外皆是客,风烟俱净正当时,总是有一份闲情,隐在静默禅榻的蒲团中,双手合十,低眉虔诚。也极像衣袂孤寂的鬓影,茕茕孑立在水岸的两端,咫尺可见又遥遥相远。
还没进屋的时候,忽然想去看看睡莲,前几日去时,那些花儿都在含苞幽闭,还没有一朵娉开来的,想必是今年的气候有点凉,暖风来的晚一些。
不过这样最是刚刚好,清荷可以开的慢些,败的也晚些。世间的事总是相互对持又相互偎依,盼着早点来又怕去的快。
细雨如丝,袅着轻柔的温软滴过屋檐,伞下心绪是事阑珊。细碎柔丝的雨声极是美妙,象春蚕的小嘴轻轻咬过鹅嫩的桑叶沙沙作响,春叶儿的茵香滴着嫩青,把柔绿盈在了蚕宝宝眼睛里。
那些柔软的小白白浅卧在温软的手心,蠕动着可人的酥痒。
眼前尽是一帘绿雨,一弯清池,一地湿淋淋,亮晶晶的水银,一抹浅影若有若无的飘袅。
细软的雨丝轻袅着水雾,没有一丝风的惊扰,盈在水烟里的树影那么碧绿,有欲滴的心疼楚楚划过心痕。那些树叶上滴滴答答滚落的珠子,全是青叶哽咽的清泪,想必是它又想起那些花儿的篱落悄悄难过。
这样真好,这样甚好,谁也分辨不出那处是泪,那处是雨,哪些流烟氤氲的痕迹,都一起揉碎在雨里,裹在轻哽的凄艳里散落去。
百里柳堤半日风,不问陌上晚归人,谁会路过清波瑶池,拾起一枚落瓣的曾今。
烟水漫绮,雨滴檐下,湿湿的晶莹挂起一串串透亮,即便是没有雀儿的轻蹬,也会跌落在青石上碎了去,谁也不记得它曾经来过,只怕是树枝也记累了,忘却那些太多。
绿雨里总算盈来一点小惊喜,美美的红石榴花终究是娉开了,像红艳艳的可人儿藏在绿影里浅露半掩着。由于下着雨,我闻不见这些花是不是也有一些香气,只是觉得这些穿着小红裙子的艳色很是漂亮。薄薄的红纱,娇俏的精致,模样极像个娇小的婴儿,满是恬腻的柔软,裹在襁褓里酣眠。细雨洒在花瓣上有微微的湿,象是睡梦里浸湿着乳香的汗露,有嫩嫩的透亮溢出。雨滴落下来摇晃一下的时候,就是花儿打了哈欠,咧咧小嘴在轻皱几下眉头,吮吸几下薄唇,蹬几下小脚又睡去了。
有恍惚的细碎混合着迷离,钻进在温润如玉的感官里隐隐流动,又惊恐万分的收紧。
往前去,终是看见开满的睡莲。
最喜那池塘中间瓦罐里的两朵,只是开了两朵,仿佛是命中注定没有多余的。
那是紫粉的,艳艳的有点低垂,一枝向东,一枝向西的微垂着眼帘。虽然离得有点远,却还是感觉那样亲密,可以相互闻见呼吸的气息,和着脉搏一起跳动着欢愉。是背靠背的依恋,在微暖里害羞着青涩。那么近,近到可以看见睫毛上的轻颤,上面有香露溢满又掉落。可怜的睡莲是没有荷叶打着碧伞让它们躲雨,只能盈在雨里,卿卿凄凄,窃窃私语。更喜那不近不远,闻馨纳香处,盈盈一水,脉脉恨晚。
不远处浅粉色的最多,都是娇美楚楚,纤薄柔弱。小弦切切如私语,柔指亲弹不忍去,睡莲毕竟是柔薄的,芊弱的,没有其他荷花那样的肥美丰腴,身着绸缎般的华丽锦衣明艳四射,必然会多加几份垂怜。
忽然感觉似乎少了一样东西,原来是往日戏玩的锦鲤居然一条都没有出现,它们应该是游累了,到哪里享着清欢,或者躲雨到一枚荷衣的柔衣下面。
空气里有一丝微凉,鞋袜也湿透了,一个红伞的背影被雨墨染在水韵里,像是调色板上水粉画,朦朦胧胧的诗意静止在这一刻,雨终究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自闲庭去,一襟晚照,两袖空枕。不问:雨落青山听荷风,何处烟波罩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