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爱情是个大麻烦
A
几乎所有的剩女都是没有实战经验的好女孩。
着了急的父母去问咨询师：咋办呀？答：实战啊！问拿啥战呀？答：用人练啊！
听的人已经是脸红脖子粗了，拔腿就走，边走边想，啥玩意儿啊！这不是诲淫诲盗么！
咨询师这厢想：35的大闺女了，从没和男生拉过手，你不去实践，光在家练，动动口就能把事儿办了吗？
35岁的女儿梅，一直在低着头刷微博、刷微博。
微博上有别人的爱情，悲欢离合。坏事儿多，好事儿少。
她自己的爱情呢？
B
她自己的爱情在高中。她爸常说，那算是什么爱情！瞎胡闹。她说：那为什么不是，就是！
高中时一个男生晓东，高高大大的，学习好，还会踢足球，还会吹亮丽的口哨。
高一的春季运动会，他们年级的男生与另一学校打足球对抗赛，他们坐在场下观看。晓东踢左边锋，上半场所有的进攻都是左路，都是晓东带球突破，锐不可当。不到20分钟，单刀赴会，进了第一个球。
梅个子不高，坐在前排，但见晓东如行云流水般过人，球像是粘在了他的脚上，任何人抢不去；又见晓东跳起来争顶，如狮子摆头一般，那球便应声入网。她的心一会儿提起来，一会儿荡下去，整个人像坐在起了大波浪的船里，意乱情迷。
下半场突然起了大风，一会儿雷声大作，看台上的学生纷纷夺路而逃。梅站起身子，注视着球场上让风吹得衣衫全部飘起、如旗般猎猎翻飞的晓东，他抬起头来，雨在瞬间瓢泼而下，梅的身上如着了火一般，青春的激情在她身上、心中翻涌。
比赛终止了，组委会怕雷电击中学生。裁判哨音一落，球员们如得了大赦般，只有晓东，站定了向梅这边看，他扒下运动衣，去擦脸上擦也擦不干的雨水。
梅心即狂乱，他是在看我吗？
回过头去，看台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他是在看我吗？
梅在那一刻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向晓东挥了挥手。
晓东似乎愣了一下，向她挥了挥那件运动衣。
领队站在远处用双手做成个喇叭喊晓东回去。他听见之后便转了身，慢慢地走。
大雨倾盆，整个足球场空无一人。红色的条幅上贴的字已经不知去向，主席台东倒西歪的桌椅，草坪上积了一洼一洼的水。梅只想哭，有流泪的感觉，而心里涨满了幸福。
C
从那天晚上开始，梅吃过晚饭就坐在书房做十字绣。
她要绣一朵梅花！
妈妈给她送洗好的衣服，一进门就叫喊：“你捣鼓什么呀你，还有两年高考了，你不能分心啦！”
梅很沮丧地把十字绣塞到书橱里，她烦妈妈一惊一乍的，收起来是为了不和妈妈搭腔。
妈妈坐在床上叠衣服，故意叠得很慢，梅在心里恨恨地想：故意的！监视我！她从书包里拿出书和本子，开始写作业。
妈妈总算是叠好了衣服，望着女儿倔犟的后背，那沉默是无声的语言，只有两个字：抗议！
她站起来走两步，到女儿的身边站下，看看在写什么。女儿突然抬起头怒目圆睁地冲她说：“数学！你看得懂吗？”边说边把本子推到妈妈跟前：“你看你看！”
妈妈没防着女儿能来这一手，说话便软了下来：我没看，没看。其实她真是看不懂，自己上学的时候也不是个好学生，何况课本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听过有的家长抱怨：太难啦！她觉得真是难。可也就因了这么难，才不能再分心啦！
最后，妈妈踮起脚尖，轻轻地走了。
D
然后，这家里吃饭时拉的闲呱，就跑不了谁谁家的孩子早恋了，真丢死个人！谁谁家的女儿一看就是个疯妮子，还有谁谁家的小姑娘竟然主动给男生写信那么不要脸。
15岁的女儿低着头听着。15岁的女儿受不了这个。
夹枪带棒，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15岁的女儿觉得这和泼妇骂街没有什么两样，就这个水平的爹娘。梅含羞带怒地吃不下几口就放了筷子，回了房间，坐着生闷气。
爸爸的心先软了下来。女儿嘛，哪有爸爸不疼闺女的，也放下筷子，叹了口气：“绣绣东西，也未必就有什么事儿，那作业也真是——嗨，怎么说呢！兴许就为了换换脑子。”
妈妈总是比男人坚定，“甭管作业啥的啦！别人家孩子在拼，咱们也不能放松。不许你在孩子跟前说这些个泄气的话！”
梅又在绣那朵梅花了。
一想到晓东，那个挺拔的男生，她的心里便好受了许多。
她绣上几针，就停下来，仔细地回忆大雨中的晓东如何望着她，她怕不经常复习那一幕，会被雨水冲刷掉了。
她还得防着妈妈来查房。支起耳朵、屏住呼吸，确认门口没有脚步声，再仔细地绣上几针。估摸着外面吃好饭刷完碗了，她再把十字绣藏起来，装模作样地看书。可是那颗心，没法按到书上。
E
在学校，梅也不动声色。
她的声音比不上班里的“小百灵”，多么高的音，都能拔上去，歌声婉转。暑假学校组织学军，搞军民共建，晚上在大操场点起篝火，战士与学生拉歌。
小战士先搞了几个合唱，《打靶归来》、《小白杨》，唱得又整齐又响亮，火苗子噼里啪啦地响，然后叫：“学生们，来一个！学生们，来一个！”
学生们没有准备，可是又不甘示弱，小脸儿憋得通红。老师站起来叫：“小百灵，上！”
小胖墩华凯亮开嗓子就唱了起来，小树林里的夜鸟都惊得飞上了天。全体男生用口哨给她和，其中最亮的就是晓东。他们眼神对着眼神，身子晃来晃去地唱呀唱的。
听着他们那么默契地唱和，梅把双手插到裤兜里，紧紧地握紧了拳头才没让微笑的脸上流下眼泪来，才能忍住心里的痛。
坐在她身后的班花小刘用挺大的声音说：你们瞧见小百灵的特点了么，嘴小脖子粗，真是副唱歌的好身材呀！女生这边响起一阵又解气又快乐的笑声。女班长喊：小刘，来个新疆舞吧！吐鲁番的葡萄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