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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间的台阶上叩开一扇门

2023-08-09
我静静地站在、坐在甚至躺在山屯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总能听到有一座时钟在“嘀嗒嘀嗒”地行走着,步履清脆,节奏明快。有时,我伫立在山屯的某一个地方,还会隐隐约约地看见,阳光伸着手,月光伸着手,星光...

我静静地站在、坐在甚至躺在山屯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总能听到有一座时钟在“嘀嗒嘀嗒”地行走着,步履清脆,节奏明快。有时,我伫立在山屯的某一个地方,还会隐隐约约地看见,阳光伸着手,月光伸着手,星光伸着手,像跑接力一样,在轮流拨动着时钟的发条,给发条增添驱动的力量。有了发条的驱动,那时钟上的时针、分针和秒针,就始终“嘀嗒嘀嗒”地行走着。

听着“嘀嗒嘀嗒”的生息,我的脑海里,就有一个热闹的劳作场面浮现出来。一群石瓦匠,操着钎具和锤头,在时空的场地上,把时间的碎片,雕琢成有规格的材料。这种材料,全部用在了修筑台阶的工程中。石瓦匠们的手艺,就是高超。材料质量天天一个样,工程进度日日那么多。这么意念着,一个时间的台阶,就在我的眼前,不时地浮现着,也不时地高远着,再高远着。

我想,山屯里的人,都在沿着时间的台阶行走着。时间的台阶很宽很宽,每个人都有自己自由的行走空间。山屯人都在努力地行走,行走是山屯人的主旋律。所有行走的付出,都积淀在了脚掌上。看看人的脚,就知道人的行走,要比其他牲口和动物辛苦多。马、牛、羊的蹄子,鸡、鸭、鹅的爪子,还有猪、狗、猫的蹄爪,都没有人的脚丰实、肥大,而且富有弹性。人的行走,必是一种特殊的行走。

在时间的台阶上行走着,就会有遇到一扇门的机会。每个在时间的台阶上行走着的人,都有这样的机会。我刚刚走上时间的台阶,就挥舞着一双小手,叩开了一扇门。那扇门,涌出了一股暖暖的气流,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操纵着,披在了我的身上。当我迈进了门槛里,左瞧瞧,右看看,我才知道,我已经叩开了家的门,走进了家的世界里。于是,那个黝黑壮实的男人,就成了我的父亲;那个梳着两条长长辫子的女人,就成了我的母亲。

一个人,能叩开家这扇门,并让它永远敞开着,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我的母亲还是清纯丫头的时候,蹦跳着在时间的台阶上行走着,不经意间就遇到了我的父亲。父亲健壮的臂膀,吸引着母亲对一扇门动了真情。于是,他们联手叩开了这扇门。门开了,他们却发现,两个人只有两双手和四只脚。为了对得起这扇敞开的门,母亲帮衬着父亲,奔波劳碌,无怨无悔。终于,他们在敞开着的门里,又竖起了父爱和母爱这两扇门中门。

母亲曾戏谑地对我讲,我小不点的时候,就是一个急性子。我在她的胎褓中享受着温室的暖阳时,就好像顽皮地思想着。就好像知道有时间的台阶要走,有父爱和母爱的门要扣。走台阶要有脚功,叩门要有手功。于是,我就在母亲的胎褓中,不时地动动手,又不时地蹬蹬脚。我恨不得一下子挣脱胎褓的呵护,跑到山屯的时空里。我用不停的小动作抗议着母亲的束缚,小动作的声音,有时故意让父亲听到。母亲说,那个时候,我父亲就知道护我这个小犊子,总是喜欢静听我在胎褓里拳打脚踢的声音。

有一天,我突然悟出,时间的台阶,是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心路。它在年轮的更替里,也在日月的穿梭中,更是承载着山屯的变迁史。这条心路,对于所有的人,它打哪儿始,又到哪儿终,就像天际一般,无边无沿,诠释着无限的高远,谁也不会说清楚。而对于一个人,时间的台阶,就是生命走成的,回望有阶,前看无阶。有阶是一种存档,无法更改,不能重筑;无阶是一种延续,可以创造,凭意留痕。

对于所有人的生命,时间,都是以同样的速度“嘀嗒嘀嗒”地行进着,而台阶,是绝对不会等值升高的。铺阶的基石,有用一秒作材料的,有用小时作材料的,有用一天作材料的。同样是一天的光景,选择秒材铺阶的人,就会收获三千六百个石阶的高度。选择时材铺阶的人,就会收获二十四个石阶的高度。而选择日材铺阶的人,却只能收获一个台阶的高度。

其实,人生就是踩着时间的台阶看风景。站得高才能看得远,站得高才能看得全,站得高才能看得透。长,只能朝着远方延伸;而高,才向极致攀升。人在时间的台阶上行走,时间的长短,决定不了所看风景的质量;而台阶的高低,才是领略风景品味的要素。时间的台阶在每个人的面前,都在不断地延伸着,延伸的速度、延伸的高度就是生命的质量。

在父母的引领下,我稳步地走在时间的台阶上,随时都会遇到一闪一闪的门。行走的路途中,我清楚地看见,一股暖风,叩开了春天的门;一束阳光,叩开了夏天的门;一缕清香,叩开了秋天的门;一场飘雪,叩开了冬天的门。我还看见,一只小鸡,叩开了蛋壳的门;一粒种子,叩开了泥土的门;一条小鱼,叩开了戏水的门;一只小燕,叩开了飞翔的门。

一个人,如果叩开了一扇门成为家,就应该好好地经营它,让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家的大门,不要盲目地叩开。伸出叩门的手时,眼睛要看准,心里要稳重。叩开一扇门成为家,要学会等待,要学会寻找时机,要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功到自然成”的道理。家的门,应该敞开着让家里的成员轻松地出入,不能让其一次次地叩响。是家的门,就要从容地走入,以主人的心态。有了家的门,外面的风景咋别致,门牌咋漂亮,也不该叩开那扇门。

虚掩着的门,就不应该去叩它。虚掩着的门,或许有人进去了,但留了撤退逃走的出路,也许叫“麻秆儿打狼——两头害怕。”虚掩着的门,也许是个圈套,门后头就说不定有一双脚甚至几双脚站着,有一双眼睛甚至有几双眼睛向外窥视着。有时,叩错了一扇门,看清楚了,也感觉出不对劲,就要说声“对不起”,然后马上关门。

喜欢的,又叩不开的门,就不要在那里痴痴地等待。听母亲讲,我们家族的福文大姑,很幸运地与一位吃皇粮的小伙子订了亲。不到一年光景,人家小伙子就变心了。可福文大姑却一直爱着他,一直等着他。就这么一等,就是十年的光阴流逝。十年后,福文大姑才心灰意冷地出嫁了。那扇门,福文大姑就应该早早地放弃它。其实,及时放弃,是最好的自我解脱,更是最好的自我保护。

面对一扇叩不开的门,非要迷恋门里的风景,就要蠢蠢欲动地琢磨着破门而入的法子。于是,左瞅瞅,右瞧瞧,找个墙豁,翻墙而过。结果,墙里边偏偏是杂草丛生、荆棘密布、乱石一片,落下墙来,就自然摔了个腿脚颠瘸、鼻脸挂花。这完全是不按套路出牌。也许,这个人会说,所有的人,都按套路出牌,都去叩问一扇大门,你争风来我吃醋,那有啥意思?

有时,也可以跟着别人走进一扇门。母亲讲过,她小的时候,跟着我的姥姥去一座庙里烧香。她和姥姥在庙门口叩了好长时间的门,人家也不给开。后来,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来到庙门口,在庙门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仅仅两下,门就打开了。原来,庙里有需要保护的古建筑,看庙的人为了保护文物,一直不允许生人进到庙里来。而那位老奶奶,轻轻两下,就是一种暗号,就是一种默契。于是,母亲和姥姥就被特许跟了进去。有时,一扇门是不会被生人打开的。

在时间的台阶上行走着,少不得力量,更少不得智慧。一只很小很小的磕头虫被我抓在手里,捏在拇指和食指间。磕头虫一刻不停地磕着头,并发出与叩门响声很像很像的声音来。同时,每次磕头,都会喷出一些液体。正在我感到好奇的时候,磕头虫已经从我的手指间挣脱逃跑了。我想,磕头虫就是运用磕头这种智慧,叩开了求生的大门。它在手指间能做出磕头的动作,就是力量的表现。而它采用磕头这种方式,就是智慧的彰显。

应该学会在相同的时间内,把行走的台阶垫高,再垫高。走在垫高的台阶上,就会有新的视野,就会有新的发现。行走着,就要思考着;思考着,是为了更好地行走着。思考与行走同时兼顾,不偏不弃,视野才会更辽阔,发现才会更独特。我想,以这样的心态,行走在时间的台阶上,就会发现一座城堡的门,并能智慧地叩开它,然后走进辉煌的殿堂。在时间的台阶上,理应叩开一扇最好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