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杯子

去朋友家玩，他拿出杯子倒了一杯白水给我喝。杯子玲珑剔透，精巧得像个艺术品。可是，杯子里的水，却浮着一层白色的浮尘。朋友叹口气说：“现在的水质越来越差，看来要买净水器了。”我把杯子握在手里，上下打量了一番说：“这杯子可真漂亮！”朋友苦笑了一声：“可是水不好喝。不知现在的人怎么了，明明需要的是水，却为了很多不实际的东西，为了追求表面的华丽，结果弄得本末倒置。你看如今，城市越来越繁华，可环境却越来越差；美味越来越多，可食品却越来越不安全；房子越来越豪华，睡眠质量却越来越差；挣钱越来越多，可压力越来越大，快乐越来越少……”

是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把生活弄得越来越复杂。因为过于追求浮华奢侈，丢失了很多质朴本真的东西。我想起古时候那个买椟还珠的蠢人。可是现在呢，我们似乎比他还要蠢。为了那个表面华丽的空壳子，忽略了最宝贵的东西。

更有甚者，有些人的生活目标已经错位。喝水的目的是为了炫耀华丽的杯子，穿衣服的目的是为了用名牌摆阔，住豪宅的目的是为了彰显身份。追求所谓的高档，虚荣攀比之风愈演愈烈。物质重于泰山，精神轻于鸿毛，物质的奢华，并没有给心灵带来宁静和舒适，反而让人因为贪婪而陷入无止境的追逐中，心灵因此贫乏苍白。

其实，生活中有太多“华丽的杯子”迷惑我们。那次，我在乡下母亲的小菜园里，随手摘下西红柿、黄瓜，洗洗就吃，竟然发现美味无比。平时我们以“色香味俱全”为幌子，让蔬菜经过煎炒烹炸的蹂躏，营养流失了，味道变了，哪里比得上天然的原汁原味？“原生态”才是最美的。

我想到了爱情，爱情原本就是单纯的两情相悦，可人们偏偏要加入“有房有车”这些附加条件，让爱情变了味。还有亲情，我们以为给父母大把的钞票或者给他们买昂贵的礼物就是孝顺，其实，多打几个电话，多回家看看，多听父母讲讲往事，多陪他们逛逛，更能关照老人的心灵。想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被表面的东西蒙蔽了双眼。简单一些，别让生活的重心偏离。

丢掉华丽的杯子，丢掉不必要的负累，返璞归真，还原生命最本色的舒展和愉悦。有一个事业如日中天的男人，毅然决定去乡下养鸡。他的鸡场规模很小，不过很红火。人们都以为他要扩大规模了，他却淡然一笑说：“这种生活我就很满足，在乡下生活一直是我的梦想。”

我不得不又一次想到梭罗，他说：“多余的财富只能换取奢靡的生活，而心灵的必需品是无需用钱购买的。”他倡导一种简朴的生活方式，隐居期间，一张床、一张木桌、三只凳子，就是他的全部财富。还有陶渊明，他采菊种豆，虽然清贫，可是充满闲适安宁。生活有意趣，心灵坦然宁静。即使金樽清酒，玉盘珍馐，也换不来这份闲云野鹤般的自由自在。

丢掉华丽的杯子，让生命之水更加清澈，甘甜。

【原载2012年12月9日《羊城晚报·人文周

刊》】

题图／嗜欲成祸／秦建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