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有若无

阳光经过三棱镜折射，分散为赤、橙、黄、绿、青、蓝、紫7种有色光；这7种光又可复合为不见任何色彩的白光。“分”则7彩都“有”，“合”则7色全“无”。

带正电与带负电的载体用导线将其“合”在一起，即可变成不带任何电荷的电中性物质；反之，发电机与电池正是通过机械方法或化学方法，又从电中性材料中重新“分”出正、负电来。分则“有”电，合则“无”电。

带有氢离子的酸与带有氢氧根离子的碱，等当量地合在一起就会变成没有任何酸碱性的中性“水”；反之，又可以用电化学方法将中性之水分解为酸性与碱性溶液。这酸碱性也是分则“有”，合则“无”。

可见，“有”、“无”之间的演绎，总是伴随在此起彼伏的“分”、“合”之中。所有的“有”全部加在一起，得出的竟然是“无”！而且“分”则有，“合”则无。

尤其发人深省的是——物质、能量与真空之间的相互关联。

物质一旦与反物质相遇，即刻放出光能，同时湮灭在真空背景里，消失得无影无踪（“静质量”为零）。反之，借助相应的能量又可以在全无一物的真空背景中激发出任何你所预期的正粒子和反粒子。最简单的事例莫过于“正电子湮没”。正电子一旦遇到电子，立刻放出一对能量相等、方向相反的γ——光子，而两种电子自身也随即湮灭在真空背景里，化为乌有。

“真空”既是最彻底的“空无”，又是蕴含最为丰富的“实有”。一位著名理论物理学家曾经坦言：“这真空真是无比丰富，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可见“真空”自是一种极为玄妙的物质形态。

“空”——人类的终极大问或许就深藏其中。物质与精神或许在此弥合。冥极“大空”，此等核心绝密之“天机”是否肯轻泄于人？吾不敢问知也。

“真空”让我再次联想到了“0”。其实“0”理当是个包容无限的集合总成。所有的正数及与之对应的负数全都得以在此汇聚，并总和为“0”。因此在所有数字中，“0”有可能是个包容最为丰富的偶数——任何一个数都会被涵盖其内，只是必须同时包含另一个与之等值但符号相反的数。

有位比比尔·盖茨还要富有，还要理想化的富翁，他利用自己的发明从全世界每一个人身上都赚到了钱，但他又将赚来的钱全部用来造福整个人类，惠及全世界的每一个人。此翁真可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不仅自己过着最普通的生活，也绝没为自己和子女留下任何财富，其最终个人总财富为“0”。如此一位“大富若贫”的“0财产”之人，却拥有了怎样丰富又怎样伟大的一个超级“0”值啊！

“分”、“合”之所以重要，就在于它常常关联着“有”、“无”。整个中国历史可以说就是一部“分”、“合”互相推挽，“乱”、“治”回转连绵的演进过程。《三国演义》开宗明义第一篇就是：“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谓难得精辟。古今多少事，都付分合中，国事、家事、天下事莫不如此。

上世纪60年代，中国哲学界也曾爆发过一场关乎“分”、“合”的大论战。“一分为二”与“合二而一”两种观点剑拔弩张，虽说并非势均力敌，但也着实热闹了一番。只可惜双方都未涉及与之深刻联系的“有”、“无”问题。时过境迁，一切淡然，那场煞有介事的“分”、“合”大论战并没有为学界淀积出多少有价值的哲学瑰宝来。

整体可“化分”出对立的“有”；极性又可“重合”为中性的“无”。事物既可通过“分”来无中生有；又可通过“合”来束有为无。可见“分合”乃是达到“有无”转换的必要条件。有道是——“无”若“分”来无亦“有”，“有”若“合”来有亦“无”。

偈曰：“正反同湮灭，实有化虚空。阴阳轮回里，有无分合中。”

（摘自《文汇报》 作者：詹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