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面湖水
当那阵从天上吹来的长风浩荡地掠过苍茫的雪山,拂过牧民粗糙的额头,撞响悠远的驼铃声声,吹醒流浪者渴盼的眼眸时,我们知道,七月不远,青海湖不远。那片浩瀚的蓝,等待一冬的蓝,正舒筋展骨,悠悠醒转。
青海湖,如此独特的名字,将两种不同形态的水域结合得天衣无缝。她有着青色的眼眸,是最璀璨的宝石色:有着海一样的广阔旷远,烟波浩渺,但神奇的是,她只是个湖,一个胸怀更宽广,气魄更浑厚的湖。当你站在湖边时,水天一色,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幽蓝的水,再无别物,波浪一棱一棱地涌过来,泛起泡沫一样白色的浪花,让人恍然失措,以为空间错置,像是回到远古,恒久不变的万籁俱寂的静。当一个人面对月时最能知道自我的清浊,当一个人面对湖时最能懂得自我的深浅。在这种巨大安静的包围下,面对这么无垠的碧波,我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垂首沉默,为自己的卑微和内心纷扰的欲望重重而感到自惭形秽。
在夏天,经常可以在湖边邂逅一场云的舞蹈,那害羞的云朵总是迟疑地缓缓踱过来,偷眼照照“湖镜”中的倩影,然后便翩然起舞。这时的你可以噙一茎浅紫的野花,枕一缕草原的清风,喝几口阳光调成的酒,扯一派塞外的风情入梦,这梦该是相当香酣,不需要任何安眠药片的帮助。
站在湖边放眼远眺,会隐隐约约看到几座山,水波潋滟,一碧万顷中,这些山像是一夜过后突然冒出来的,让人不由得揉眼凝眸,怀疑那是幻景,是海上光气制造的一个谎言。它们名叫海心山,又叫龙驹岛,最令人心动的是它的传说。热情的藏族姑娘说,她自幼在湖畔长大,早就听说过湖中有龙出没,长大后还见过两次,一次是雨后云端,隐约见到龙身,一次是见龙在湖畔饮水。一定会有许多人对此话质疑,但我仍然愿意相信,哪怕它只是个瑰丽的幻象,也是这块土地上特有的神秘。
七月,对青海湖来说是一个流蜜的季节。湖畔的油菜花盛装上台,逶迤华丽地铺展至远方。湖色千顷,水波泠泠,于是造化就将这场色彩的盛宴呈现出来,温暖人的眼睛,当那一片灿若春光的金黄迷茫了你的眼睛时,也同样会迷惑你的心。我走在花旁的109国道上,就像在一条香气的河流中溯流而上,低吟着海子的诗“只有五月生命的鸟群早已飞去/只有饮我宝石的头一只鸟早已飞去/只剩下青海湖这宝石的尸体。”暮色苍茫的水面,忽然想起齐豫的那首《一面湖水》。空灵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有人说高原上的湖水是淌在地球表面的一颗眼泪……”
《天龙八部》里,乔峰曾对阿朱说过,以后等我把仇报了就退出江湖,我们一起去塞外放羊,过自由的生活。真的,如果能和所爱的人在此终老,也未尝不是件美事,因为这些见之忘俗的风景是会在记忆里烙上印记的,会令你永远心心念念地牵挂。
青花瓷摘自《美文》2012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