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狂想(两则)
那一抹桃红
稀稀疏疏的,只三五株桃树而已。仿佛吃了败仗的游勇散寇,落寞而萧条地回忆起从前的岁月。冬天,寂寥的窗外,枯黄的草地上,鸟雀也不曾来访。斜晖脉脉,温和而缺少激情。有时落雪纷纷,是在某一个无梦的夜里,白的颜色顷刻间涂满了瘦小的枝桠。楚腰纤细掌中轻。那是怎样的一种寒冷,彻骨无奈的寒冷。没有谁能解读它灵魂深处的寂寞。偶尔会有湛蓝的夜空,明晃晃的月亮。桃树便会被冰冷的月光惊醒。在月下念及它的前世与来生。星转斗移,光阴如细沙,从指缝流泻,不着一丝痕迹。一阵暖风,几声啾啾的鸟鸣,清越嘹亮。什么时候,脚下已是碧草青青。春天来了。春天啊,它幸福地战栗。又是一阵微雨,朦胧而柔和,细密而轻盈。雨濡湿了微绽的花苞,浸润了初绿的新叶。春天啊,它幸福地感叹。没有人注意到,那桃树在什么时候突然开满了红硕的花朵。艳艳的桃红,晶莹的桃红,明晃晃的桃红。如轻薄的云,不知从何处飘来,又飘向何处。真美。人们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花不解人语,忘记了前程与未来。它在此刻忘我地绽放。为自己而绽放。当繁华事散,零落成泥,香尘空逐。它知道,它将重归于寂寂轮回,重归于苍白的没有生气的冬天。重归于涔涔时光的深处。绽放,只为这一刻。它伤感而骄傲。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只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传来琅琅的读诗声。它懂,它坦然地微笑。
走在春天的土地上
还有什么值得去顾虑和疑惑。当我行走在春天的大地上。
离开喧嚣的人群,我陷入内心的平静。脚下是松软的泥土,新鲜的、黄色的泥土。刚刚被犁翻越过,散发着泥土的清香。种子即将被播撒。土地将孕育生命。高粱、小麦、大豆,这些纯朴的庄稼,很快要发芽滋长。播种希望,然后等待。这是土地的使命。
那些小草,它们活在辽阔宽厚的土地上,活在诗人不朽的篇章里。一丛丛、一簇簇,沟边、田间、小道旁、石墙缝中,默默地生长,坚韧地生长,执著地生长。在春天的田野上,深深浅浅的绿,漫无边际地恣情流淌。似乎从未受过伤害。忘记了烈焰的焚烧,忘记了冬季荒野的萧条。生命的本质在于什么?铭记应该记住的,忘却应该忘却的,继续前行。像小草那样。印度哲人奥修说:春来草自青。
凝视那些村庄。土地上的村庄。阳光下,淳朴的宁静的村庄。砖红瓦屋掩映绿荫深处。孩子们赤了脚,在院子里嬉笑追逐。院门前的狗,高大凶猛,仪态威严。当你战战兢兢地走过,它却对你漠然,只把目光投向别处。村前村后,枣树环抱着,粗的灰色的枝干屈曲虬劲,绿叶尚未萌发,枝桠在空中勾画出隐隐的轮廓,别具一种凌乱的美感。村旁的水塘里,波光粼粼,几只玄色黄色的鸭子漂在水面上,试探地向前划行。春水乍暖还寒。
回望,暮色苍茫迷离。袅袅炊烟升起在人家的屋顶上。我将归去,回到坚硬的水泥地面和钢筋混凝土森林。而我的心留在了这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