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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

2023-08-07
我一个人来到了那片野地,有着明月的影子,那片野地里有着村庄的坟地,明月的光斑扑向坟地的过程中,多少有些孤寂与鬼魅的影子。如果横陈在面前的不是爷爷的坟墓的话,我也没有那个胆来到这片野地并且席地坐在坟地旁...

我一个人来到了那片野地,有着明月的影子,那片野地里有着村庄的坟地,明月的光斑扑向坟地的过程中,多少有些孤寂与鬼魅的影子。如果横陈在面前的不是爷爷的坟墓的话,我也没有那个胆来到这片野地并且席地坐在坟地旁边。

首先是明月与山野之间的糅合让我有了来这片野地的冲动,明月的光斑是洒下来的,明月卷裹着的山野充满了质感的色泽,似乎伸手抓一把便是充满触感与滋润的月光,一挤便能挤出水。其次才是坟墓与野地的结合对生命的揭示,同样有着让我来这片野地的想法。面对着月光与野地的结合,从视觉上得到的体验是洁净与柔和,我相信明月里就有着复调的表达,明月表面的阴影,一半是阴影,一半是欲遮却显。在明月挂在天际的时候,望着明月,或缺或圆,有一种味道有一种想法;当把望的目光收回搁浅在近处的野地上,明月成了制造场景的必要元素,缺不需要出现,只需要月光的碎落,月光与野地,月光滴落的声音,又是另外一种味道又会生发出另一种思考。当我只是望着挂于天际的明月,我想到的是诗人与明月,酌酒邀月,对影成三;我想到的是嫦娥奔月过程中的矛盾冲突,但嫦娥还是奔向了明月,嫦娥天生就有着明月的灵与息,似乎嫦娥只是为了月亮而存在。月亮是营造意境的工具,工具多少有些显俗,但至少与工具多少有些相通的作用。把目光收回的同时,古典的气息转瞬即逝,从幻想转回现实,眼前的场景便是明月与野地结合后表达出来的现实。

当我看到“复调”这个语词的时候,我就想写点关于复调的文字,在我独自一人来到野地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明月与野地的组合便带着复调的观感美,同样有着深入剖析的复调美。明月是历久弥新的话题,嫦娥奔月自不消说,明月经过时间的沉积与酿造,明月的乳白汁液依然清爽地坠落在田野间的植物上,在夜间发出幽蓝的碎吟。今夜我不想谈嫦娥奔月,如果某一天人们考古出来嫦娥居住的房子是用茅草覆盖的话,我可能会在面对着那片野地的时候说嫦娥,但现在是不行的,似乎怎么说嫦娥也不会选择在那样的野地里从容地奔月。

但我会在面对着明月的时候想起酒,有酒无月,有月无酒多多少少有些不足,有酒,应该是千年以前或者至少百年以前的酒,淡淡的味勾连在唇齿之间,欲落还含的意思。千年前的浊酒一杯,应是被明月的光斑摧碎后的虚空,那种浑浊并不是实在的,那是毕加索关于画幅表面立体感的营造,那种立体感本不是实在的,那是对于现实的幻想,那是现实所蕴藏着的多元性。因此,浊酒应该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浊酒,应该是情感化后的浊酒。唐时的月光抓它一把,宋时的月光抓它一把,时间在面对着月光的过程中消失严格的界定,在那个时候可以想想过去,想想某个朝代的某个人对着明月会生发的情感。当我看到名叫杨柳的女子在头上搭了一片田田的荷叶后,与一大片的荷叶衔接在了一起,融合在了一起,她的笑在荷叶下散发出撩人的美,我真想在某个月夜来到那片荷塘,看看月夜下的那片荷塘以及月夜下的微笑,一定很美,一定美得让人心颤。就在我刻意把那个场景与月光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我心动了。把杨柳隐入荷塘的相片置于面前,开着窗户只是为揽一把月光,月光如期而至,荷叶的浓绿在月光下藏了起来,微笑却泛出了更加明丽清爽的味道,我心动了。在这个时候有关朝代有关时间都与我无关,与我有关的可能就是那个名叫杨柳的女子,或者只是她的微笑,或者只是她的那帧相片与月光的交融。被窗子衔着的是城市的灯火通明与撕心裂肺的叫嚣,当然透过那些点点的光深入夜的漆暗中,就有一片野地,那一片月光下的野地。生命的暗涌似乎穿过灵魂与生命的原初汇合,我是出生在那片野地的,在我看来生命的原初应该就是在那片野地诞生。是野地勾勒出了一个个关于生命的场景,生动的、具有画面感、具有层次性,是一幅素描,是一幅墨彩。

明月下的野地,一些植物还有一些动物正在野地里酣睡或者苏醒。关于明月下的野地,记忆深处的伤疤,暗红的伤疤,很深的一道口子,很美的伤疤就会从心底浮上来,却不痛。记忆中关于童年的一个又一个的场景与明月扯上了关系,明月是童年的点缀的升华,在明月的陪伴下,童年将不再是乏味的,童年也有了耐人寻味的百感交集。

回到童年的记忆里,回到父亲与母亲的记忆里,明月勾着半边天的夜晚,一只狐狸、一只花鹿正在被植物围裹的道路上逡巡,就在那一夜里我正从窗子里探出头朝野地望着,有时可能就会与某种动物的湛蓝眼眸相碰,一碰却不心慌,最多呆呆对视一会儿后把目光折向别处。而父亲与母亲的相识相恋也应该发生在那片野地里,母亲身上沾染着草屑的芳香,在我的遐想里父亲应该是一个乡村浪漫主义者,嘴里可能会蹦出让母亲感到不适的文诌诌的话语,应该是“你好美”才是,还是“你的眼眸像月亮”之类的话语,而那一夜的母亲也确实是美极了。父亲牵着母亲的手踏着月色走过一片又一片的野地,明月见证着一段乡村爱情。

童年的记忆里必然有着明月的影子,在秋霜未落的明月之夜,凉意穿衣卷背,我们一群人拿了捕鸟的网,打了手电筒就朝庄稼地里走去,道路上的砾石散发出幽蓝的光,某种栖息在庄稼地里的鸟总要被我们惊醒,有时还能捕到一两只,拿回炖汤喝,味道真是美。也只有在童年的时候才会有那个口福,现在几乎没有人再去捕鸟了,不只是那种鸟,许多的鸟都日益稀少了。有的时候我们一行人还从橱窗里拿着火柴,在草垛上扒拉一些草,在柴垛上抽一两根木头,去某片苞谷地里生起火掰几个苞谷烧着吃,那同样是童年记忆的美味。童年记忆里关于月光的深刻印象应该是在跟着爷爷放羊的时候,用一个竹篾编织的篷子搭在某个田地里,铺一些蕨草,再把被子铺上,枕的是爷爷的羊皮褂,篷子的两头都是空的。就在那个时候,总要直望着星空,望着星空的同时听着爷爷讲七仙女之类的故事,如果某一个夜晚星光暗淡月影婆娑的话,他就给我讲嫦娥奔月。走笔至此,我才意识到自己再怎么刻意避免谈这个故事,它依然从容地来到了我的面前。如果月亮表面飘过一层淡淡的云翳的话,爷爷就指着那团黑影说着,嫦娥正在洗漱呢,云翳飘去,嫦娥已然安然入睡。明月下的树影清瘦,植物收缩着枝叶醒着,月光如水清洗着那个野地,爷爷的纹路被月光填满,沟壑被月光填满。明月是意境最好的调剂,似乎有了月,就有了诗意。明月夜、山谷、天籁的声息使人无法捕捉,抓一把月光泼洒出去,月光与大地相撞,没有声音,只有天籁的气息越渐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