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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中的等待――有关艾比湖盆地及白梭梭的断想

2023-08-07
天空是玫瑰色的,没有云彩,梭梭的每一棵枝杈都在冒出火焰,都在燃烧,梭梭的银白的发梢里冒出红色的火苗来,梭梭的那些疼痛的银白的手臂在烈火中蜷曲,变黑,流出蓝色的血液,它们抽搐着折断。听到土地在哔啵作响,...

天空是玫瑰色的,没有云彩,梭梭的每一棵枝杈都在冒出火焰,都在燃烧,梭梭的银白的发梢里冒出红色的火苗来,梭梭的那些疼痛的银白的手臂在烈火中蜷曲,变黑,流出蓝色的血液,它们抽搐着折断。听到土地在哔啵作响,每一颗尘土都在叫唤那是尘土绝望的声音,是被火焰点燃的声音。栖息在黄色花朵上的小鸟的羽毛被烧焦,小鸟在顷刻之间羽化为黑色的羽毛飘落,于是风信子带着火苗的消息奔走,没有风,风信子的翅膀被火焰折断,燃烧,鼠蛇游走呼号,没有出路,它们的翅膀也被折断,有雨,绿珠子的雨水掉进土里没有踪迹。甲虫举着刀子,没有一会而就蜷缩了身姿化为尘土———

蓝色的云聚集在梭梭林的上空,呼啦啦抛洒下翡翠般的雨水来,于是梭梭的发辫都变成了嫩绿色,开着粉色的花朵,有蓝色的魔幻的水游移在梭梭的脚下,梭梭被浸润,逐渐丰满起来,她们都变成了美丽的女子,是梭梭的精灵———

这是我在正午的梭梭林里假寐时做的一个梦。一个对于炎热的恐惧引发的梦。

正午时分的梭梭是静谧的,她总是在静谧之中等待着一场暴雨的降临。尽管这样的梦想接近于奢侈的理想,但是就是这份奢侈的理想在维系和改变着她的生存。

正午时候的梭梭林也是静谧的,只有我们匆匆的脚步声,还有汽车碾过松软的路面的声音。

对于马鹿、鹅喉羚、盘羊、狐狸、狼、黄鼬、草兔、三趾跳鼠、红尾沙鼠、刺猬、天鹅、黑鹳、环颈雉、原鸽、百灵、野骆驼等动物的幻想在正午的酷热下变为一片空白和多余的奢望。

太阳当空,火烧火燎,挥汗如雨,谁都不想说话,大家都直着脖子赶路,唯一的愿望就是尽快到达目的地。

其实,在我们挥汗徒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有什么动物的眼睛在梭梭林的深处悄悄地窥望着我们。

喉咙里面就要冒出火焰,鼻孔都在冒烟。喝水是唯一的渴望。

间或有一两只四脚蛇之类的小东西从眼前穿过,它们很机敏地探头看看然后嗖地就消失了踪迹。

沙漠里的颜色几乎就是淡然的灰白和灰黄,在白梭梭群落中,经常会出现白杆沙拐枣、地白蒿、羽状三芒草、驼绒黎、对节刺、沙蓬等荒漠植物。来描摹丰富荒漠的单调,将缤纷的色彩散在荒漠里。

梭梭在年轻的时候,通常裹着灰白的衣裳,在阳光下有种苍凉的美丽,她的枝杈柔软而弯垂,那稀稀疏疏的从容的修长让人想到一些诸如发梢、神经、血脉、河流、手指、掌纹、褶皱、苍然、流云之类的东西。

风的手指在不断地梳理着,风的手指将梭梭的虬枝拉长、舒卷、将梭梭的黄色的小花,那些小小的、很朴素的那种雅致的小黄花吹开,然后吹落。风让经年的梭梭呈现褐色或者是淡黄褐色。梭梭的蜕变让我联想到一个女人从一个月亮般的丰盈女子变为苍苍白发老妪的过程。禁不住一丝的伤感袭上心头。这就是轮回啊,我们所有的生物都无法逃脱的宿命。

风的手指将梭梭的叶片裁剪为鳞片的模样。风将梭梭雕塑成为一个步履匆匆、长发飘飘的行者的模样,沙漠的行者。

在伊朗、阿富汁、地中海至中亚地区,还有新疆北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都可以见到它们的身影。有它们的地方沙漠就不会扩大,它们是沙漠真正的守护者。

土很松软,如果不是害怕被树枝划破,光着脚在热热的沙土里走路的感觉是非常舒服的。

天很蓝,从梭梭灰白的枝杈之间望上去,天空显的十分的干净,那份钴蓝显得很近很通透和澄明。

梭梭总是循着着自己严格的成长足迹。春天的时候,所有的花草都开始蠢蠢欲动,大地复苏了,梭梭们也在四月上旬迎着暖暖的阳光醒来了,她的冬芽开始萌发,那份隐秘的俏丽在经过了两周的酝酿后开始迅速地生长,在七月的时候,她会进入夏季休眠状态,一个月的休眠后她会在酷热中醒来,然后在八月中下旬又开始疯长,在九月下旬她又累了,就又休息了。然后转到了翌年四月下旬至五月又继续开花,至九月上、中旬,子房才发育成果实,十月,当年生枝条干萎,进入冬季休眠,在这个时候,约有三分之一的枝梢脱落,她的繁密的发冠开始变得稀疏。

梭梭就像一个懒惰的姑娘,长长停停,再长长再停停。想舒展的时候就拼命舒展,然后再懒懒地睡觉。

梭梭把她的一生都献给了沙漠,也只有梭梭才会让沙漠低下跋扈的头颅。

严寒和酷暑对于刀枪不入的梭梭犹如是幼稚的挑衅,梭梭像看透了它们的把戏,淡然镇定地端坐着,飘逸着银白的须,任由狂风和酷暑的肆虐纠结。望着酷暑和寒冷交替而来又疲惫而去,她坚守着高贵的微笑,那份淡定和从容犹如修行的高僧。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梭梭的根系十分的发达,在沙丘下可以深达四米以下,水平分布可至十米以外。难怪什么样的狂风都奈何不了,因为根扎得太深,所以枝枝才会如此地自信与淡定。

梭梭是有恩于我们的,她在我们的生活贫瘠的年代充当了炭的角色。记得小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人们成群结队地赶着装满梭梭的马车驴车从巷子间穿过,大家都知道是去打柴火了,那个时候的人们并不知道“打柴火”的后遗症是多么的严重和无可挽回。可以说就是这些一马车、一驴车的柴火把沙漠一点点养起来的。

据有关资料记载:精河县胡杨次生林和荒漠灌木林分布广,且交通便利,民国时期人烟稀少,多保持天然状态,1958年后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人口的大量增加,建设伐木、开荒毁林,取暖砍伐等因素很快将这片茂密的次生林变为荒郊戈壁。

仅1961年的乌鲁木齐———阿拉山口铁路精河段动工,施工队伍就地砍伐搭桥、修路、建窝棚,作燃料使得沿线林木所剩无几。1963年,精河县进行大规模水利建设,主要工程都在乌—伊公路沿线以南,工程建成,附近的荒漠灌木和河谷林也基本被砍伐光了,耕地面积由民国时候的七万亩增加到1988年的三十五万亩(含兵团农场),增加的二十八万亩耕地大都处在冲积平原以及泉水溢出地带,土地平坦,水草林木丰盛,增加了耕地和居民地,林地自然减少。加上四五个月的取暖期,大量的樵采,先大后小,先死后活,甚至连根挖去,苗都没有留下。还有砍伐胡杨木做家具、做生活和农活用具。尤其到了七十年代的中期,全县的胡杨林已经被砍伐殆尽,可以说那个年代就是精河次生林和荒漠植物的黑色时期,如果它们会哭泣,那么一定到处都是哭声,每天都有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