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木屋
在位于挪威南部海岸线的克里斯蒂安桑地区,有一个寂静的湖泊,湖面黝黑,平滑如镜。海岸桦木间,青蛙不停地叫着。海狸弄倒了树木,留下圆圆的树桩。阳光照耀,空气中弥漫着树脂和潮湿落叶的芬芳。
驶过一个转角,水面豁然开朗。那小小的花岗岩岛屿上,在几棵树木的半遮蔽下,由淡蓝色木板建成的小木屋映入眼帘。这个显然无人居住的小平房,仿佛一种邀约,让人倍感亲切。一艘独木舟停靠在小屋前,朝一侧倾斜,黑暗的湖水温顺地映照出这如画风光。
在挪威,散布着约40万个小木屋,它们或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山崖上、森林深处,或挺立在湖泊和海湾中心的孤岛上。一半挪威人拥有自己的小屋,就算自己没有的,也会去自己的姐妹或父母家的小木屋中蹭住,当然尽量是在小屋闲置的时候。在小屋中,挪威人想远离现代文明的喧嚣,远离人类主宰万物的世界,和自然单独相处。但是,“离开人类的世界”也许只是一个遥远的梦想。
哲学家、作家斯托克纳斯也拥有一个小木屋,它位于挪威首都奥斯陆西部诺托登市的山区森林中,红色的小房子处于松树的遮荫下,周围有云莓灌木丛和石蕊地衣,环颈鸫重复着单调的鸣叫声,响应远方的同类。
托克纳斯是20世纪挪威最著名的哲学家阿尔纳·纳斯的学生和多年的同事。纳斯发展了“深度生态学”,把人类看成自然的一部分,他也是野外小木屋的先驱。1937年,他用自己的双手在高山上修建起一个小木屋。到2009年去世之际,纳斯已经在那里度过了约20个年头。他的灵感源自挪威民族英雄、探险家弗里乔夫·南森和洛阿尔德·阿蒙森在永恒的冰雪中修建的越冬小屋。这位哲学家认为,真正的人只存在自然深处。照这种观点,小木屋不是田园般的住所,而是人之为人的根本所在。
这样,纳斯以极端的方式总结了一种广为流传的观点:小木屋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更能象征挪威人的个性特点。那些孤独地坐落在大自然心脏中的小木屋,对很多作家而言,都是充满魔力之地。在那里,他们的英雄们体会到生命的力量。而对大部分挪威人来说,这种体会是他们能够轻易接受的玄想,因为他们自己就曾有过相似的感悟。
挪威的小木屋不是秩序的堡垒和避难所,相反,它们是自由的实验室。斯堪的纳维亚式的自由不羁,和小木屋中精简到基本生活需求的农村生活息息相关。“我们挪威人都向往小木屋”,托克纳斯说,“其实我们只是想无人打扰地在外面撒尿。”像很久以前一样,简单生活,在井中取水,只有太阳、雨、松针、松树林的芳香相伴。
晚餐时,斯托克纳斯要求他的客人们尽可能把盘子吃干净,因为第二天早上没洗的盘子将继续用来用餐。在他的住所中,没有流动的水。前夜的烧酒杯第二天清早变成蛋杯(用来盛煮熟鸡蛋的工具),闻起来还有股浓浓的烧酒味儿,使人们对这即将开始的丰富多彩的一天充满期待。
如果没有自己的荒野小木屋,那么至少有一个“拥有小木屋的奶奶”。到19世纪初为止,90%的挪威人都生活在乡间。如今,比例已经完全颠倒,挪威是都市的,对简单生活的怀旧情绪越来越高涨,很多成年人在小木屋中回忆起自己美好的童年。
卡伦·摩尔已经在无所事事的悠闲中独自度过了三天。20世纪60年代,她的父亲建起这个小房子。那时候,每到夏天,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就欢欣雀跃,迎来一段醉人的快乐时光。太阳总是挂在天上,几乎从来不落下地平线。岛上的孩子们很少洗澡,每天都穿同样的衣服,躲在矮树丛中,在水中嬉戏打闹,在温暖的岩石上烘干衣服。
如今,当摩尔每周回到这里度过几天时,她仿佛再次成为这个游乐世界之王。小木屋没有用家居市场特价产品装饰而成的花园,没有篱笆墙,没有折扣花卉,只有灌木丛。附近有一条小溪,小屋中的木柴可供生火。小木屋和小果园的差别在于:最亲近的邻居是星鸦,而不是执意维持秩序的退休老爷爷。“在我的小木屋中,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她说,“没有人会打扰我,找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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