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草地上的鸟
水鸟在苇草之间飞翔,它们的巢,构筑在天籁才能到达的草莽深处。
苇草地。这里有茂密芦苇,还有蓼和菰,遮挡我们的视线。湿生植物带上,芦苇是主要角色,它们有时还会退缩到湖泽边缘,跟高大的堤岸攀亲,而原来属于它们的浅水区,容易被其他水生植物代替了。在浮叶植物带上,莲、芡、菱和荇菜,将水面覆盖起来,这里有令人欢喜的水鸟叫声,犹如我在船上,喜欢那声偶尔划过耳际的啼鸣。清脆的鸟叫,可以触动我们的心灵。
茂密的苇草之间,是鱼类的产卵地和水鸟获取食物的重要场地。在湖畔,鸟有自己的乳名,水葫芦、货郎瓢、巴鸭、鱼钻子、灰鹭青和水骆驼,还有渔夫们没有起名字的水鸟,都藏匿在漫天苍凉之地,快乐的鸟们,让水生植物占据整个湖泊,它们再从水生植物的森林中,寻找自己的乐园。
我知道它们藏在哪里,不要告诉我。
一只鸟,引导我走进这个春天。我听到湖泊缓慢的心跳,感觉到它深阔的呼吸。大自然的魂灵,正在湖泊深处复苏。季节的萌动,让我来到这里,寻找大自然的韵律与变化;鸟的啼鸣,勾引我绽放封闭经年的心扉。冬天终于走过去,春天在鸟的啼鸣中,重归萋草苍苍的湖畔。我尝试着走近湖泊。我现在捡拾起久违的童心,将它放逐在辽阔的湖畔,跟着春风中正在鸣唱的鸟,向隐秘的湖泊走去。
站在湖岸边,等船。等弥漫的晨雾中,飘逸而出的撑船汉子,他是我的湖上朋友。现在,等船的我,被通往湖泊深处的湖汊子吸引住了,鸟的啼鸣从湖汊子里传来,偶尔还有掠过湖汊子上空的白鸟,它扇动的翅膀,可以带走我的灵魂。湖湾前,船道上,不知从何处漂来几片红色荷瓣,上面承载着鸟的语言,我知道这是鸟在诱惑我,我知道它们在荷瓣上写了些什么。
湖汊子里,果然冒出一叶扁舟。长安站在船尾,笑眯眯地将船撑到岸边,我看到系在湖湾柳树下的土狗,这个时候“腾”地站起来< 更多精彩请看牛BB文章网 >,它刚才还是懒洋洋地斜躺在柔软的草上,眯缝着眼,警觉地观察湖湾里的陌生人,诧异他们为何如此兴奋。现在,它看到长安,就开始骚动不安,犹如看到飞在湖泊上空的黑水鸡。长安拉锚上岸,与我寒暄过后,即刻跑到那条大狗旁。狗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它假意将长安扑倒在树下,犹如按住一只上岸的水鸟。
我害怕那狗。我知道自己不是湖里的鸟,也不是湾里的狗们久违的兄弟。我要变作湖里的鸟,还需要很长时间的修炼与体悟。
长安是我的兄弟,他撑船出来接我,让我去往鸟的王国礼佛。佛即是鸟,即是鸟的翅膀。我听到水鸟的鸣叫,轻爽,洁净,干脆,如湖上传来的漫不经心的诵语,好像在接引我,度我入圣洁之地。我的灵魂,被鸟的气场裹挟住了,犹如虔诚的修行者,坐在船舱隔板上,脸上挂着漠然的表情,沉静地聆听佛祖的教诲。我的精气神儿,此刻沐浴在虚无缥缈的木鱼声中,身体逐渐空灵,缓慢上升,犹如脊背上长了翅膀。可是,在那条拴着的土狗看来,我站在岸边,仅仅变作一棵粗俗不堪的楝树,我没有变作鸟。谦逊低矮与平和的楝树,与鸟为伴的楝树,水鸟站在它的身上屙屎。我发现长安就是一只鸟,是生活在湖泊里的佛的侍者,他身上的鸟的自由气息,能够瞬间啄透我这棵楝树身上的树洞,树洞里隐藏着什么,现在冒出湖泊特有的潮湿气息。
长安没有上船的意思,他要跟那条狗亲热够了,才会走到我的身边。现在,狗是等待他的朋友。
我感觉望眼欲穿,不是水的边缘,而是水的深处。湖泊里,还有什么可以阻隔鸟的啼鸣。我的魂魄开始游离出窍,好像蔚蓝色的水泡,袒露于温暖的春天里。我看到了自己的魂灵,只是没有表情的淡蓝色水泡而已,浮动在空气中,轻盈,透明,向着水鸟聚集的苇草之间,渐渐地消逝而去。我不晓得长安和那条狗,是否看到了我的灵魂,如果看到了,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对于鸟的态度,就是这个模样。鸟的鸣叫,勾引我的灵魂,这爽利短促的声音,应该寄宿在鸟的羽翼上,与春天里泛起的浓郁气息赛跑。我甚至看到声音奔跑的姿态,弥漫,起伏,朦胧,优美,鸟的声音里折射出太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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