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枇杷树的傲慢(外一篇)
这棵枇杷树是二十多年前村子里的唯一,高大的树干和如盖的枝桠,暗示它每年的丰产。我就在树下,在枇杷果的芳香下等待。我不敢偷摘,主人和他厉害的狗都近在咫尺,我只有捏着手里的一分硬币,老老实实地等。
太阳在头顶绕行,点点细碎的阳光漏到树下,有一些便落在我脸上,我身上,并慢慢地离开我而去。我用脚把一块埋在地里、只露出一小部分的石块,硬是一点一点抠了出来。
树主人的儿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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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比我大几岁的少年还是慢慢吞吞地出来了。脸上的神情是淡淡的,淡得看不到他的任何喜怒哀乐,惟有他的上翘的嘴唇还带着一点表情。“你有没有来偷摘我的枇杷啊?”他问。我诚惶诚恐,“我怎么会呢?从来没有过。你看,我都拿钱来买你的枇杷。”我扬了扬那枚硬币。他便傲然地笑了。我一直都很不理解,村子里的人,为什么那么懒,除了种稻子,还是种稻子,为什么不种一些水果树?我羡慕周围的村子里,到处都是桃李梅,还有西瓜;还有各种各样的手艺人,开有小工厂。我还很小的时候,为了发泄心里的不满,就从果树少这个现象上下了结论:村里的人脑筋不活络,发不了大财。
树主人的儿子慢腾腾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小同拇指、但比拇指略长一些的小瓶子。这个瓶子八成是装过药片的,上面的标签写着什么,已忘记了,可能是土霉素片之类的。村子里养鸡,有经验的人,经常给鸡吃土霉素片。
瓶子里有小半瓶水。我知道,那是糖水。糖水里漾着半个剥皮的枇杷。这个就是树主人的儿子要卖给我的“枇杷罐头”。这家伙虽然很傲慢,但我很羡慕他的头脑,以后是发财的料。他的父亲或者爷爷,懂得种全村唯一的一棵枇杷树,已经体现着一种精明。他更进一步,懂得对枇杷进行深加工成“糖水枇杷”销售。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完成,我迫不及待地拧开盖子,一口就把糖水枇杷吃了。味道并不好,树主人的儿子不厚道,那半个枇杷,肯定是青涩的、长不大的果。成熟的枇杷果,就用不着糖水浸泡了。可是,我敢怒不敢言,看着满树的枇杷,我咽了口口水,说,下次我有钱了,再来跟你买。那人不屑地笑笑,我的货不愁卖。我登时矮了三分。
他的话不假,村子里馋这棵枇杷的小孩多着呢。制作“枇杷罐头”的成本虽极低,但废旧的小瓶子难找。大一点的瓶子也有,可是我们通常买不起,那要好几分钱。
回去的路上,我打算好好攒钱,至少要手头有五分钱时,向他买大大的一瓶,里面糖水更多,枇杷有几颗。
一段时间后,我终于有五分钱了。我的右手插进裤兜,紧紧握住它,朝枇杷树奔去。
到了那里,我大吃一惊,怀疑走错了地方:那个枇杷树,没了,只剩一个树兜。我很慌张,像自己的树没了一样,大叫那个树主人的儿子。
叫什么叫?他哭丧着脸出来。树,枇杷树呢?我问。我父亲和叔叔分家,吵架,把树砍了,没枇杷了。他说完,转身回家。
我就傻在那里。
被打的斯文
人还小的时候,发怵的事情很多。
比如我去外婆家,那是另一个村子。在村子口那片河湾的草地上,一群少年在放牛。他们有的比我大,有的比我小。我一看到他们心里就发怵发紧,嘴里发苦。他们一看到我则露出高兴的神情,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大一些的人先拍我的肩膀,然后推我,接着打我的头,踢我,最后就乱糟糟一通;小的也依葫芦画瓢。他们拍打得很有技巧。最开始,是很轻很轻的,貌似开玩笑打招呼的样子,是形如亲昵地拍打。看我没有反抗,接着就加大力度,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便觉得很疼痛。但我没敢反抗,我怕他们人多。他们就仗着人多,通过这种方式,占了我一回又一回便宜,得一些乐子。
我每次都抱着头,往前走,走出那个村口,走出他们的包围圈。然后,衣服凌乱、头发凌乱、心情更凌乱地回家。只有一次,我在外婆家闹情绪,赌气跑回家。在那个位置,又遇到围打。正当他们乐呵呵地忘乎所以时,一个声音在背后尖利地叫起来:“好啊,我看你们欺负我的外孙!”那是外婆,她不放心,就偷偷跟在我身后,结果帮我了一把。那些人作鸟兽散,我才发现他们没那么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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