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女怨
磨盘墩,瑶岭墩,当中三座王女墩,四周林立百余墩。
狮子墩,烽火墩,昼烟夜火信号墩,君王发令居高墩。
淹城的烟雨中,公主淼打着一把竹质粉红色的遮雨伞,伞面上织绣着青色的竹子红白相间的梅花,她着一袭白裙,靛蓝色的裤子,绿色的绣花鞋。虽然她的脚步忧郁缓慢,却不时惊飞道旁的蝴蝶和蜻蜓,公主走过的地方,虫鸟一时哑然或停驻。公主淼的心中却久久难以平静——邻邦留城太子炎的对于她的追求,引起了她心中暗暗的慕恋,她在与太子炎相约的时光里,从太子炎多情的眼神里,又分明读不懂太子炎的另一份贪恋。
这些心事想得公主淼实在是烦心透了,她便不再想下去了,把一身的心思用进农桑里。父王在子城里忙着国事社稷,她在内城和外城的阡陌里忙桑梓。在江南三月暖阳里,新栽的桑苗有些微的萎靡,淼公主就抱着水波纹陶罐去子城河、内城河或外城河,选择水质最为清澄的水面舀起,浇灌新栽的桑苗,桑株得到了公主心力的滋润,在江南三月的微风里,淹城土地上的蚕桑愈来愈丰茂繁荣起来了。公主淼聪颖能干,精于蚕桑纺织,她纺织的布帛,堪称上品,淹国城的人无不举目称道。公主淼勤劳博得整个淹国子民效仿,淹君的治国方略颇受子民的拥戴。淹国的国土上呈现出一派前所未有的欣欣向荣的景象,正如民谣里传唱的一样:
丁丁头,起高楼。
高楼上,织丝绸。
丝绸织得三丈八,送给哥哥织双袜。
哥哥自有黄金带,嫂嫂自有绮罗裙。
绮罗裙上一对鹤,鹤来鹤去鹤到丈母家。
丈母床上红绫被,阿姨床上牡丹花。
一个时期,小小的淹国可谓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公主淼,这位国君的掌上明珠,在淹国子民的心里她就是国家上空的一颗耀眼的明星。
邻国留城太子炎对公主淼的追求几乎是亦步亦趋,他慕恋公主淼,无论是在香樟树下,或是在蒹葭丛旁,他总是把一支支多情的箭射向公主淼的心坎上。渐渐地,在公主的心坎上,邻邦太子炎风流倜傥的影子无论如何抹也抹不去。
太子炎默默地从公主淼的身后依偎着而来,他带来了一种慰贴,使公主淼感到另一种安宁,他挟持了公主淼的爱。
淹国在瑶岭的钟声里进行着隆重又虔诚的省心祭祀。
瑶岭的钟声响起来了。“当——当——当”的钟声里,淹国的君往子民们祭神圣,省衰事,明心志。“当——当——当”的钟声里,公主淼对于太子炎的情感微微的颤栗,显得那么的羞涩和遮遮掩掩。
当年淹族祖上助纣为虐,淹君被周公旦东征赶杀,淹君带着一只六脚龟领子民从山东南逃,逃至长江北岸之时,已经走投无路,眼前水天茫茫,几乎走上绝路,眼看着就要坐以待毙。淹君随身带着的小小的六脚龟在长江岸边 ,吸吮着长江之水,身形渐渐膨大,体型已达方丈,并开口说话:“王公勿忧,族人站在吾背之上。”待淹君及族人站立六脚龟背之上时,六脚龟一声长啸,族人眼前一片混沌,感到身旁乱云飞渡,惊涛拍岸,飞沙走石。待淹君及族人睁开眼睛时,六脚龟又变成原来的小乌龟,静静地伏守在淹君的脚下。淹君及族人看到眼前是一眼一片水乡阡田野,蒹葭苍苍,香樟树林立,水泽迂回环绕。小乌龟一句:“君之立地也!”之后,幻化成一只白玉龟,淹君便以这只玉龟做了护城之宝。
淹国有了白玉神龟的佑护,淹城的水田里疆土上,鱼茂粮丰,国泰民安。邻邦国度都感到羡慕。淹国君民视白玉龟为国家富强的秘笈,国人顶膜礼拜。瑶岭钟声的祭祀中,对于神龟的祭祀显得愈加的隆重和虔诚。
爱屋及乌,公主及国人在瑶岭钟声的祭祀常常感染着邻邦求爱的留城太子炎,在公主淼的面前,太子炎对于白玉龟的虔诚几乎胜于淹人,只惋惜未曾亲眼目睹过白玉龟的贵容。在淹城的蒹葭水旁,在外城河的独木舟上,公主淼未经住太子炎情意绵绵的爱情攻势,她无意间将白玉龟的秘笈泄露给了这个看着她情意绵绵的心上人。
其实,总是痴情的女子负心的汉。
岂不知,邻邦留城的太子炎在垂涎公主淼的美色的时候,又觊觎着淹国的财宝。窃得淹国白玉龟的秘笈,太子炎里应外合,外边布兵火攻淹国,暗中窃取白玉龟,掠夺淹国大量财宝。同时,他又花言巧语地不弃美貌的公主淼。
眼中的家国在美丽的黄昏里烽烟四起,公主淼在冲天的火光中凝视着太子炎,那昔日爱恋有加的脸庞上,那多情的眼神里呈现出一丝丝狰狞的笑意。
公主淼如梦方醒,拔起腰中的利剑,向着太子炎那道由多情变幻得扭曲的脸庞狰狞的目光刺去,狞笑出声音的太子炎,反手握住公主淼手中的利剑,无情地将剑梢刺向了美丽公主的胸膛。
淹国家园的黄昏、晚霞,眼前的火光、剑影,多情人狰狞的笑,深深地落进了公主淼那三重水城一样的怨恨深深的眼神里。
瑶岭的钟声依然的响起,失去了白玉龟的淹城,草木依然。
从此,江南变得细雨霏霏,缠绵莫测,或是想浇灭子城墙上的狼烟烽火,或是有一腔的怨恨化作了淹城上空的雨云。或黄昏、或夜半,打着竹制纸伞的白衣公主,似行似飘,从城河中的王女墩中沉重的、缓缓地漂浮走出。她的身影飘落在子城淹君的大殿前,伫立。
淹君殿悄然,淹君无语。
然后,她美丽的身影,随着淹城的日月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