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有约
时隔三年后的暑假,多伦多金色的晚霞,映照出“两小”机场团聚的灿烂笑脸。
单独看“两小”二字,不免令人费解。若联想起“两小无猜”,便立即恍然。我家儿子生女儿,女儿生儿子,也是一双“两小”。小女娃,爱称蘅蘅;小男童,昵称华华。蘅者,芳香小草,向往美,谦为草,娇娇小孙女;小外孙降生美国,根在中华,大华蕴育小华,华华。蘅与华,都是我家孙宝宝,不分“内”“外”,都按祖籍习惯,统统喊二老“公公”“阿婆”。
蘅蘅与华华,按照农历,铁定一对“小兔兔”。可蘅蘅不认账,甩开一双“外八字”小脚巴,连蹦带跳,硬是抢在春节前,亮着清脆的嗓门,变“兔”为“虎”,落户王氏家门。华华则循规蹈矩,赤条条被西洋人按时接生了去。
襁褓中的小华华,大不美,头大躯肥,横宽竖短,皮肤黝黑,眼睛细若线,闭着还好,睁开眼,爸妈都笑指其丑。朋友们来贺喜,爸妈阿婆,常常庆幸小华华正巧睡觉闭着眼。倒是“虎姐”小蘅蘅,既无山中大虫的可憎状,也丝毫不见早产婴儿的怪模样,一生下来就眉目端正,眼线很长,黑眼珠滴溜溜看世界。
可真是邪了,华华得了华夏地气,没多久,脸面身段就大变样,而且趋好之势强劲,再过了些时日,蘅、华“两小”,竟然比翼双飞了。按理说,虎与兔,状貌心性,大相径庭。然而,血脉相通,青梅竹马,一双可爱小童,年年一般高矮,岁岁同样胖瘦,在陌生人眼里,常被疑似“龙凤胎”哩!
华华比蘅蘅晚7个月,降生洛杉矶。4个月后,华华断奶,被阿婆带回南京,跟蘅姐一起,老小三代六口,加上两位专职阿姨聚居一寓,满堂生机。“两小”被拨弄着坐正在沙发中央,须臾间便“倒也,倒也”,向一侧横倒了下去,围观的家人们一次又一次哄堂欢笑。蘅蘅一见舅公公就哭,却又偏要歪着小脑袋,偷偷再看,看到再哭,大家猜测不得其果,却乐不可支。亲闻他们先后牙牙学语,亲自牵手他们趔趄学步,无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家中虽然热闹,毕竟过于拥挤,随着住房条件的普遍改善,蘅蘅跟随爸妈住进了新居,我们随后带着华华,也搬进了新城区的新寓所。这其间,“两小”幼儿园从中班到大班,姐弟同窗,日日相见共度。春去秋来,真是欢乐童年的鼎盛期。
在很小的时候,华华出手特快,常常一不小心,公公、阿婆的脸面,就被他抓出了一条血杠。我光荣负伤带血杠的脸盘,经常成为单位同事,以及各类参会伙伴们的笑柄。而华华这一手,又常常变成了保护蘅蘅的铁爪子。有好几次,在公园里,我们还懵懂着,华华已经向着陌生小孩闪电式出击,保护蘅姐了。
小华华这种可爱的“不知怕”,还多有表现。有一次,菜场门口一对盲人夫妇,自带音响唱卡拉0K,唱得挺不错,围观的人很多,只见华华突然跑进场内,闻曲起舞,踩着节拍,摆肩扭胯,跳得像模像样,好多人死命鼓掌,又喊又笑又叫,钱币雨点般落进盲人的杯盘。新单位刚给我配了只手机,不知碍了小华啥,抓起来就扔进了马桶,我只好自掏腰包重买。华华先天多些艺术细胞,从小喜欢唱歌、跳舞、画画,受到众多夸奖。他很小的时候,跟着带他的阿姨唱《千年等一回》,其中的唱词“哎…哎…哎…”荡调很长,华华憋不了那么长的气,停下来换口气,再“哎”,再停下来换口气,再接着“哎”,直到按调门“哎”完。每当华华表演这个保留节目,无不让家中长辈笑得前仰后合。
小华华特别天真单纯,老大不小了,仍满身奶香,稚气十足,我们便都亲昵地喊他“小乌泡”。“乌泡”,在我家乡的本意,是对“傻子”“戆呆”并无恶意的中性称谓,有时也借以做很讨喜的懵懂小童的昵称。
华弟起初对“小乌泡”不太介意,他感到不太像个好称谓,但也不觉得坏。大家问他:“你知道‘乌泡’是啥?”他回说:“谁不知道,傻子呗!”那个“傻”字,还特地拖长了声,作重音强调,大家这才恍然,从懵懵懂懂接受“小乌泡”,到坦然出言“傻子呗”,华华跨上了一个台阶。
其实,那时的蘅蘅,照样留有童稚的笑柄。幼儿园搞奥数启蒙教育,南师大老师来开讲,家长们坐在后面旁听,只见老师不断地提问,蘅蘅每次都把手举得老高,终于被喊叫起来,却呆站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老师一再启发,还是无语,只好摆摆手,把小蘅再请回小板凳坐。我坐在后面,捂着嘴笑。小蘅的爸是个体育迷,上学时特爱踢足球,是有点名气的“球星”。有天晚上,大家围坐在电视机前,看一场国际足球大赛,开赛不久,蘅蘅突然忿忿地高叫:“没有爸爸!”大家先是惊愕,随即反应过来,拍手拍脚,笑破了肚皮!稍大一点后,小朋友中掀起了“钢琴热”,小蘅一听说,猜想必定好玩,哪肯错过,便闹着买钢琴。父母告诫:“学钢琴可是很苦的啊!”蘅蘅急不可耐,回答得干脆:“那就加点糖!”蘅蘅固然也制造笑料,可比起华华来,毕竟开窍要早,“两小”相聚游乐,蘅姐“小精灵”的鬼点子,也越发多了。
躲猫猫算是老套式了,可躲在何处,如何躲法,却不断创新。小华华早先的躲法是:钻到写字桌底下,紧靠阿婆脚跟头一蹲,大叫:“快来找我呀!”“猎手”闻声而至,几秒钟就被拖将出来。再早的时候,华华开躲,一骨碌趴到床上,翘起屁股,把头往被子里一钻,眼睛一眨,“小兔兔”变“鼠”,眼前一抹黑,以为“猫咪”也看不见他了,却不料“猫咪”快步走来,对准“小鼠”的“兔”屁股,“啪”地一巴掌,喊道:“起来吧!”室内顿时爆出一片欢笑声。
如今的“两小”,当须刮目相看了。我家南阳台一端,有一顶天立地的大壁橱,上下两截,很宽敞,散堆些衣被,被蘅蘅看中,“两小”躲进其间,用衣物遮掩,不露一丝痕迹,硬是叫家人找不到。
从躲猫猫到开店、行医、当服务员,“两小”的家庭游乐,又上了个档次。店开种种,比如杂货铺、书摊、药店、饭馆等等。不同的店铺或者行医、当服务员,当然需进不同的货,家里的衣柜、书橱、箱子、各种抽斗、碗橱,小药箱等等,便都成了他们的货源仓库。每每“两小”营业,家里便天翻地覆。而且,在家男女老少,不管手里有无活计,有无心思兴趣,必须不断变换角色,起坐腾挪,热情配合,态度还要好,表演还须逼真。当然,无论老少男女,也都心甘情愿,乐此不疲,从中也多获乐趣。至于看到“小大夫”开出的处方,歪歪扭扭地写着“黄连素一桶”等字样,自当更是大笑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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