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牵挂是母爱

周一上午，乡下的母亲托在县城打工的表哥给我捎来一袋米。米不多，两三斤左右。其时正是农村吃新米的时候，我猜测，也许是母亲想让我们也尝尝鲜吧，但打开袋子一看，我的天，这是一袋什么米呀：黄橙橙的玉米粒、红红的高粱米、新鲜的绿豆等掺杂在白花花的大米中，五颜六色，俨然一小袋五谷大杂烩。母亲为什么大老远地托表哥带来这样一小袋“杂交米”？我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母亲拿错了袋子？晚上我给表哥打电话证实。表哥在电话那头肯定地说：“没错，没错。我走得急，忘了告诉你，大姑托我带来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全部煮给张爽（我儿子）吃！”没想到打个电话，前面的谜底没揭开，又多了一个悬念。接下来几天，我们按照母亲的吩咐，费尽口舌，终于让嘴刁的儿子享用完了这袋货真价实的绿色食品。

周末我和妻子回乡下看望母亲。母亲一看到我们，便急匆匆地问：“那些米张爽全部吃了吗？”“吃了，吃了，都吃了。”妻子抢着回答。听到妻子肯定的答复，母亲仿佛卸掉了心中的一块巨石，长吁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说完便忙着去张罗中午的饭菜。妻子忙对母亲说：“娘，还早得很。再说我们又不是客人，您平时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母亲一脸慈爱，半嗔半怪地笑着说：“稀客，稀客，你们回来得少，就是客人。”母亲一边说一边忙着烧水杀鸡。

母亲一生共养育了七个儿女，吃了太多的苦，如今七十出头，还在操孙子辈的心。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边帮母亲忙活，一边一本正经地对母亲说：“这些五谷杂粮城里都能买得到，您老以后就别费心了。”“这不是普通的五谷杂粮，这是我特意为张爽化的‘百家米’。你们做了城里人，就忘了乡下的‘百家米’，小时候你还吃过呢。”

“百家米”！这个饱含着母亲无尽牵挂浸润着无限母爱的家乡特色词语，不但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也突然让我明白了母亲送米的缘由。

小时候，我的确吃过“百家米”。那时候，只要我们兄弟姐妹受了惊吓或身体虚弱病怏怏的，母亲便放下手头的一切，到本村和邻村挨家挨户化来一小撮一小撮米，满了一百家，谓之“百家米”。母亲说，小孩吃了“百家米”，便能避邪祛病，逢凶化吉，平平安安。前不久，我们接母亲来城里小住，有空就陪母亲闲谈。母亲对我儿子的情况更是关心。

我随口说起几年前，我们这栋楼一住户在一楼办丧事，逝者冰棺在一楼停了三四天，天天又是哀乐又是哭声，给儿子留下了抹不去的记忆。现在儿子下晚自习过楼梯间时，总有一种害怕的感觉。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母亲认为只要她孙子吃了“百家米”，这种害怕的感觉便会慢慢消失。回到乡下后，七十多岁的母亲花了三四天时间，走了四五个村，终于化齐了这祛病避邪、保佑平安的“百家米”，并让表哥第一时间将米带给我们。母亲的想法也许没有科学道理，但我还是愿意相信这“百家米”冥冥之中真有这种力量。

记得自己读中学时，非常羡慕同学拥有一把可以收拢折叠的漂亮花格伞。然而，那时我家里非常困窘，除了斗笠、蓑衣这些普通农家雨具外，几把老气横秋的油布伞算是奢侈品了。母亲看云看天气非常准，尤其是夏天，有时候早上尽管朝霞满天，但她断定中午必有阵雨，结果往往是八九不离十。每每遇上这样的天气，她总是督促我们带好雨具上学，免得淋雨生病。少不更事的我故意和她作对，空手上学。中午临近放学时，一如母亲所料，老天爷突然变脸，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顷刻暴雨如注。正在我后悔担心时，母亲总是准时赶到学校，送来了虽然老气横秋却非常管用的油布伞。见了我没有埋怨，没有责备，一手撑着油布伞一手搀扶着我顶着风雨回家。

参加工作成家后，我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了，但母亲的牵挂一如既往。妻子坐月子时，不注意保养，落下了头昏的毛病。每年农历三月三，母亲便提前在田埂地头挖了许多豆儿菜，备了好多新鲜的土鸡蛋，预约似的来到我家。母亲说妻子煮鸡蛋掌握火候不够好，总是亲自下厨用豆儿菜煮鸡蛋给妻子吃。剩下的豆儿菜，她全部洗净晾干做成腌菜，儿子特别爱吃。年复一年，妻子头昏的老毛病已无大碍。

下午回城，在车上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一少年受妖魔蛊惑控制，乱了心智。一日，妖魔唆使少年回家取母亲的心脏供他享用。少年竟满口应承。母亲见少年执迷不悟，非常心痛。母亲对少年说：你取去我的心脏交给妖魔，妖魔能放过你，我心甘情愿。说完母亲剖开自己的胸膛，捧出心脏交给少年。少年二话没说，拿起母亲的心脏就走。匆忙之中，少年被家中的门槛绊倒在地，手中的心脏摔到一边。此时，那颗仍在搏动的心脏对少年说：儿子，你摔疼了吗？在这种悲伤绝望的痛苦时刻，母亲那滴血的心仍在牵挂着自己的儿子。是啊，这就是母亲，这就是母爱。我对身旁的妻子说：“不仅仅是周末节假日，平时我们也应该多挤出时间问候母亲，陪陪母亲，照顾母亲，让母亲也能感受到儿女的一片挂牵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