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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水

2023-08-02
哥哥上大学那年,我13岁还不到,家中打水的重担,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我的肩头上。...

哥哥上大学那年,我13岁还不到,家中打水的重担,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我的肩头上。

从水井里打水,本地话叫“曳水”。早先是用辘轳打水,后来大概是用得太久,辘轳的支架摇摇欲坠,打水往上摇时发出一阵阵“吱扭吱扭”尖锐的响声,又找不到合适的匠人修理,辘轳就被淘汰了——反正轮到我时已改为直接用绳子曳水了。

我们院子的水井在一进大门的门套里,井的北面墙上有个高一尺,宽、深各半尺的壁龛,有人说是用来供井神爷的牌位的,也有人说是用来给井神爷烧香的。我一直都没能知道这壁龛的正式用途是什么,只记得每当天黑后,母亲来陪我打水时,都会把煤油灯放在里面为我照亮。

这水井有十来米深,对于13岁的我来说,这既是个技术活,更是个力气活。说是力气活,一桶水有40来斤,打满了我曳不上来;打少了,则能装6桶水的水缸何时才能满?只有打大半桶才正合适。说是技术活,除了要掌握好水的多少外,还要注意水桶不能脱钩。记得有年冬天,我放学回到家,天全黑了,放下书包就去曳水;谁知一不小心,水桶就掉下去了。天太晚了,只好等到第二天早上,我到邻居家借了一个肉铺挂肉的四个头的钩子,请院子里的大人帮忙,才把水桶捞了上来。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一次打水经历,好几年后每每想起,我还心有余悸。那次打水,我一狠心,打了满满一桶,使尽全身力气往上拉。眼看就要吊上来时,我却一点也拉不动了。我把井绳使劲靠在井沿上,想阻止它往下滑,也无济于事。说时迟,那时快,尽管我两手仍然死死攥着绳子,却听得“嗵”的一声,一桶水连同井绳都掉到井底去了。听到响动的妈妈赶了过来,拉过我的手一看,左手掌被勒了一道血印子,而右手则更为严重,已渗出了滴滴血水。母亲拉着我的手,心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这时,我的两只手也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我想起来就有点后怕。我当时不该死死拉住绳子,如果我力量再大一点,弄不好,连人都会被拖下井去。

后来,我们这条巷子建了个自来水站,接两桶水一分钱。再后来,自来水接到了每个院落。我们的自来水龙头就安在了井旁边,原来的井被填埋了,上面盖了个放柴火的小房。再再后来,自来水接到了每家每户的厨房里。最后,我亲眼看着推土机把画着一个大大的圆圈,圆圈里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的我家院墙推倒,把水井上的小房推倒。墙倒处,扬起阵阵灰尘,而后灰尘又被风慢慢吹散。

这井,这打水的往事,也被岁月的风吹散,只有那钻心的疼和母亲的泪却历久弥新……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