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海记

第一章 出潭门

一、中国第一大省

1949年12月16日，正在莫斯科与斯大林元帅谈笑风生的毛泽东接到一封密电。电报的起草者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司令员林彪。林彪向毛泽东报告的是解放海南岛的作战方案：组建十万兵力的渡海兵团，由第十五兵团司令员邓华、政委赖传珠、第一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洪学智组织指挥，采取小部队偷渡的办法渡海作战。

两天之后，毛泽东从莫斯科给林彪回电：渡海作战，完全与过去解放军所有作战的经验不相同，即必须注意潮水与风向，必须集中能一次运载至少一个军（四五万人）的全部兵力，携带三天以上粮食，于敌前登陆，建立稳固滩头阵地，随即独力攻进，而不要依靠后援。

很显然，统帅和大将军考虑的都是战略和战役问题，他们也许还来不及思考被称为“海洋”的国土以及被叫作“海洋”的文明。

1950年4月16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登陆作战正式打响。解放军靠着简陋的木帆船，强渡琼州海峡，一举突破国民党守将薛岳精心构筑的“伯陵防线”，成功实现海南岛北部敌前登陆，战线迅速向纵深推进。1950年5月1日，位于今海南省东方市的八所港被解放军攻克，海南岛全境获得解放。

胜利的将军和士兵，他们感到欣慰的，很可能只是一场战役的胜利，他们的目光还远远未能投向辽阔深邃的大海。他们也许不会想到，脚下的这片土地，会在三十八年之后成为中国的一个省。

1988年4月26日，中国共产党海南省委员会、海南省人民政府正式挂牌成立。那时候，在很多中国人的思维习惯里，海南省是中国面积最小的一个省。

2012年，我来到海南省琼海市潭门渔港采访，海南省公安边防总队总队长陈天平“考”了我一个问题：“中国有多大？”

我随口回答：“这个问题小学生都知道，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嘛！”

“正确的答案是：中国拥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陆地国土，同时拥有四百多万平方公里海洋国土。”陈总队长略带几分严肃地说，“这是任何人都不应该忘记的。”

我上网搜索，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站的权威发布，关于“中国有多大”这个问题，标准答案应该是：中国陆地面积约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内海和边海的水域面积约四百七十多万平方公里。

这的确是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忘记和忽略的。

中国的海洋国土包括渤海全域和黄海、东海、南海的大部分及其可以管辖的专属经济区。其中，英文名为“South China Sea”的中国南海，地理意义上的定义是：中国南海是亚洲三大边缘海之一，北接中国广东、广西，南缘曾母暗沙，为中国领土的最南端。东面和南面分别隔菲律宾群岛和大巽他群岛，与太平洋、印度洋为邻，西临中南半岛和马来半岛，为面积三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深海盆，平均深度1212米，最深处达5559米。

这片广阔的蓝色国土，绝大部分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南省管辖。所以，海南省是一个有着三万五千平方公里陆地国土以及三百多万平方公里海洋国土的大省。资料显示，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因为拥有166.49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占整个中国陆地国土的近六分之一，通常被称为中国内陆最大的省级行政区划。事实上，陆地面积最小，却管辖着三百多万平方公里海洋国土的海南省，才是真正的“中国第一大省”。

然而，令人非常遗憾的是，在最著名的互联网搜索引擎中键入“海南省”，你会赫然看到这样的文字：海南省总面积35354平方公里……

三百多万平方公里的海洋国土就这样被轻易忽略，很显然，这只能是一个农耕文明的搜索引擎。

2012年7月24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南省三沙市人民政府正式挂牌成立。三沙市是中国地理纬度位置最南端的城市，下辖西沙群岛、中沙群岛、南沙群岛的岛礁及其海域。三沙市管辖的陆地面积仅有十三平方公里，却管辖着两百多万平方公里的海洋国土。

当年轻一代的中国人在互联网上亲切地将三沙称为“中国第一大市”时，我们的目光终于投向了广袤的蓝色国土。

二、从这里走向海洋

也许在你眼中，海南就是一个岛，一个由海浪、沙滩、阳光、椰林等等风光构成的休闲之岛；一个由泳装、海鲜、吊床、游艇等等情调构成的时尚之岛；一个由楼堂馆所、泳池阳伞、咖啡红酒、帅哥美女等等享乐元素构成的“国际旅游岛”。

海南，绝不仅仅是一个岛。数千年的农耕文化，让我们不经意地忽略了天空和海洋。

海南省三亚市西去二十三公里，有一处著名的风景区叫天涯海角，这里的沙滩上耸立大小石头百余块，刻有“天涯”、“海角”字样的石头是其中最著名的两块。但是，当你在“天涯”、“海角”前兴高采烈拍照留念时，请一定要记住，这里并不是“天涯”，更不是“海角”，这里只是海岛的一个角落。请走到海边，极目远眺，把目光投向天与海交接的海平线。在你的目光望不到的地方，在海平线的那一边，位于中国南海南端的曾母暗沙，那才是中国真正的“海角”和“天涯”。

海南，绝不仅仅是一个岛，而是中国从这里出发走向海洋的基地和港口，就算你已经抵达“天涯”、“海角”，其实你不过是刚刚踏上通往中国广阔海洋国土的起跑线。

要对三百多万平方公里的海洋国土实施有效的管辖，除了政府和军队以及公安、渔政、海洋、海监、气象等职能部门依法行使各项国家事权外，最有效的管辖方式是开发和经营这片国土。援引农耕文明的习惯用语，也就是对这片蓝色国土进行“耕作”。用土地来打比方，插上地标，打下疆界，圈住一块地，总不如在这块地里种上庄稼，打下粮食，或者建起房舍，更能有效地显示主人对土地的所有权和管辖权。

海南，绝不仅仅是一个岛，而是一个世世代代居住着“耕海人”的始发站和集结地。几千年来，中国人从这里出发，探索南海，开发南海，经营南海。

请记住，在那烟波浩渺的广阔南海上，那一面面飘扬在中国渔船船头的五星红旗，昭示的是中国对这片广袤海域的主权。那些飘荡在汪洋大海中的中国渔船，它们，才是国家意义上的海南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