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争分夺秒

送你到幼儿园的教室门口，帮你将背上的小书包取下，你到墙边的那排钉子上挂好后，就是我与你说再见的时候了。“宝宝再见。”我轻轻地说。你也扬起脸笑着跟我招手：“妈妈再见。”我再加上一句：“宝宝乖，听老师的话。”我冲老师招呼一下，快步走出幼儿园小班的门。

当我小跑着向幼儿园大门跑去时，我知道在我的身后你会自己去墙边端起自己的小椅子，然后乖乖地坐下来等老师给你发玩具。

我看腕上的表，如果时间早，还可从容一点，但多数情况下是不够的，我只有跑步到车站，跑步下车，跑步到单位大门，直到电梯里，我才可以舒一口气。

一大清早就慌张如我的女人，大概不多。

今天电梯口人满为患，大家一边等电梯，一边闲聊。

“哎呀，今天我眼睁睁地看着班车从我面前开过去，使劲追，冲它招手它却不停，只好打的士来。”

“怎么不早点出来呢？”

“是想早点出来呀，但是我儿子让我走不开，我想多陪他一会，他的事也多，一会哭，一会儿尿，我急得不停地看表，直到不得不走了才狠着心出了门。”一个胖胖的女子，有着丰满的胸，一看就是刚做了母亲的人。

我看了她一眼，实在有惺惺相惜之感。

我知道，还有很多——

半夜三更起床给你喂奶端尿，自己睡眠不足。

下班了同事相约去逛街，这也是自己的所爱，但想到家中那个小小的正在盼望妈妈回家的你，不得不拒绝邀请。

真的到了商店，却舍不得为自己买什么，最后满载而归的全是你的食物或衣服。

还有许多的牵肠挂肚，因为，此时那颗心里装了一个纷繁的世界，那个小小的婴孩坐在正中间。

最近，我的变化就是不再骑车上班了。本来骑车只须10分钟，省了挤车之苦，非常方便，但是为了你，我决定放弃，因为骑车带你去上幼儿园太快了，跟你说话的时间都不够，而且天气一天天冷，我怕冷风伤了你娇嫩的小脸，所以，我宁愿牵着你的小手一起走着去上幼儿园，看着脚下被阳光拉长了的影子，你会问一些天真可爱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我会告诉你一些关于树与小鸟、风与叶子、蚂蚁与蝴蝶的故事，那一问一答之间，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曾经以为，爱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现在我发现，爱，只是争分夺秒地和自己所爱的人多呆一会儿。

附一：对不起

正在叠衣服，你突然叫了起来：“妈妈，你把我的小红花压瘪了。”气急中带着哭声。

我才发现，衣服放在了沙发上你的刚从幼儿园老师那里得到的小红花上。

“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不小心把你的花儿压瘪了。”我把那堆衣服移开，再看那花儿，果然是瘪瘪的。

“你把它弄坏了，看。”你气鼓鼓地，眼里似乎带着泪。

“对不起，对不起啊，妈妈把它弄好，行不行？”

我一边用手将那朵小红花的花瓣一片片地理好，心里突然意识到，我已经一迭声地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确实，对不起，这是我经常对你说的一句话，出差回来忘了给你带回她一直想要的电话玩具时，不小心弄坏了你的画画作业时，在不小心坐在沙发上压住了你刚做好的橡皮泥时，因你的顽劣而冲你发火甚至打你一巴掌之后——是一串串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心翼翼地陪上笑脸，然后马不停蹄地改正，以绝对的谦意与诚恳。

是的，对不起，因为我是你的母亲，因为我不经你的允许便将你带到了这并不完美的人世，除了爱，我不能给你一切你所需要的，而有的时候，这爱也因为忙碌、疲惫、入不敷出，不得不委屈你。而你是那么弱小、纯洁，我不想让任何不好的东西蒙上你那一尘不染的眼睛，而除了我，这世间还会有谁如我这般不辞辛苦地爱你。

所以，我要为任何对你细小的伤害，说一声：对不起。

我是一个懦弱的母亲，爱让我如履薄冰。

附二：偶尔，我也会是这样的妈妈

骑车走在上班的路上，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那是一声低喝怒吼，却比刹车声还要刺耳。

然后，我看到路边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正怒目而向她面前的一个孩子，那是一对母女。声音便是从她们那里发出的，确切地说，是那个妈妈在吼她的孩子。

小女孩五六岁左右，瘦瘦的，扎着两根细长的辫子，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那个妈妈长得很高大，弯腰俯向她，脸上的表情，既有哀求，又有愤怒，更多的是无奈。我相信是纠缠了好长的时间之后，妈妈忍无可忍，于是，发出了怒吼。

在我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刻，刚刚吼完了你的女人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们的目光接触了，她看我的目光里有一些羞愧，还有一些疲惫。

不止一次在路上看到这样的情境。

一个父亲不耐烦地呵斥他的骑了一辆小小的三轮脚踏车跟在他的自行车后的儿子：走快点走快点，叫你不骑车你非骑车；一个母亲训她那喜欢在马路牙子上跳上跳下的儿子：好好走，像个走路的样子；一对父母揪着他们不愿上幼儿园的儿子的耳朵，向围观的人投诉：这孩子因为不喜欢脚上的鞋子，就不上学，反了天了。而在我看来，那双鞋子真的是更像是一双女孩子的鞋子；我自己，也曾对着迟迟不去洗澡一再中途逃脱的你，发出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怒吼……

面对发飙的父母，孩子哭了，乖了，按父母的意愿做了。

孩子固然可怜，可我觉得那些父母更加可怜，以往镇定自若的人，此时却那么的手足无措，盛怒之下举起的手，颤抖着，怒火焚烧的目光底下，仍然有一丝犹豫与担心。如果恰好有路人看过来，他们会比孩子更羞愧，更不敢看别人。

这真的让人有啼笑皆非之感——因为，此刻，那个大人被一个幼儿的举动给惹火之际，其实他自己在心智上已降格为一个孩子，只不过这个“孩子”却有着比那个孩子更多的权力甚至暴力，以逼那个真正的孩子就范。

但是，无论如何，做父母的心里都有胜之不武的悲哀的吧，那道羞愧的目光告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