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不会走远

我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们身上。男人坐在轮椅上，女人推着他。隔段时间，女人俯下身子，与男人低低私语。犹如春天池塘里低飞的燕子，滑过水面而与水面达成默契。私下揣测，男人面前的处境，或者源于一种疾病，或者源于一场车祸，总之，丧失了自理能力。

临近中午，广场上的人们渐渐离去。风就在这时吹走了女人头顶那顶白色帽子。女人放下轮椅的手柄去追逐帽子，越走越远。

接下来的一幕多少让我有些吃惊。男人突然毫无先兆地大哭起来，很悲切又很委屈地嚷嚷：“你不要离我走远！不要离我走远！”显然，灾难不仅侵蚀了他的肉体，同时也损害了他的智商，让他回归到一个低龄孩子的单纯和胆怯。女人显得尴尬，而且无奈。她跑回来，大声地安慰男人。我终于听到了女人对男人一直呢喃的那句话：“亲爱的，我不会走远！”“不会的！”“不会的！”

当她试图去追逐那顶帽子，又遭到了男人大声的抗议。女人只好推着轮椅去追帽子，可帽子并不停下来等她。尝试了几次，她终于放弃了。有一个动作始终如一：她不时地俯下身，说着那句话。帽子越刮越远。我觉得，剩下的事应当由我来完成了。

这天，我的心情特别好。在一个论坛上，一群人讨论爱情，有一个人说：“爱情，像鬼，相信的人很多，看见的人很少。”而我不信。譬如今天，倘若广场上的人们不曾离去，他们会见证眼前的一切。

女人像洁白的鹅毛笔，男人像天蓝色的墨水，在春光汹涌的午后，女人蘸着男人，写下了令人心旷神怡的美好。

当我越过公路，回头看见了身后等待绿灯的他们。女人不时地俯下身，说着那句话：“现在相信了吧？亲爱的，我不会走远。”男人撒着娇：“我知道，你不会的！”然后，对着阳光呵呵地傻笑。路人都很羡慕他，这笑容的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幸福？

许慧摘自《人口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