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醉爱北大荒
年过古稀的老父亲是开垦北大荒的第一代人。父亲这一辈子喜好喝酒,喜爱喝北大荒酒,在北大荒生活工作的五六十年里,他喝了五六十年的北大荒酒。
当年,初来北大荒的父亲只有十六岁。从几千里外的安徽老家,一个人背着铺盖卷坐了五六天的火车、汽车还有马车,投奔他的姐夫我的姑夫,来到了八五三农场。在北大荒的荒原沃土间,父亲上山伐过木,开过拖拉机,学过烧石灰、制水泥,北大荒把父亲锻造成一名铮铮硬汉。也是在北大荒,父亲学会了喝北大荒老烧酒,学会了抽北大荒自卷的老旱烟。
父亲的酒量并不大,一日三餐除了早饭,都喜欢(扌周)上二两北大荒酒。喜欢吹拉弹唱的父亲,酒一喝多了,就从墙上抓下一把京胡或是二胡要么就是板胡,吱吱呀呀地拉上了,有意思的是,他一边拉着还一边唱上了。母亲这时总是嗔怪地说:“这老头子,喝点酒又疯上了。”父亲唱的多是什么《北风吹》,京剧过门等老调子。记得清楚的是他教我拉的第一首曲子是《东方红》。电视里放的一些电视剧好的插曲,父亲凭着记忆也能拉个八九不离十。记忆最深的是,早年有部电视连续剧《便衣警察》,里面的那首《少年壮志不言愁》,听得我和我的同学们都入了迷。
上了年纪的父亲喝了酒,说起话来也变得越来越絮叨了。还总爱唠叨一些刚开发北大荒时的陈年旧事。父亲说,那年数九寒天,天寒地冻的,他才二十出头,跟着一个叫刘大个师傅当学徒学开车。车是大解放。那天的任务是去一个叫零公里的深山老林拉木头。车子刚出场部,天空就飘起了鹅毛大雪,本来就长着大长脸的刘大个师傅,看看灰沉沉的天,一脸严肃地对父亲说:“这雪这么下下去,这路可是邪乎啊,咱们可得紧跟着,不能掉队,还有啊,这车子千万不能熄火,要不今晚赶不回来,咱们要挨冻了。”这话一从刘大个师傅嘴里说出来,弄得父亲的心里紧张兮兮的。可怕什么偏来什么,在回来的途中,前面有一辆车发动机烧了,阻断了父亲们的路。雪却越下越大了起来,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天却渐渐黑了下来。车队队长在一番抢修无果的情况下,让能前行的车先开回几十公里外的场部去搬人取新发动机。其余人以车身为掩体,捡来树枝点起火来取暧。把从家里带来的干粮,穿在树枝上,放在火堆上烤得两面焦黄,架上小铁锅装上雪烧化烧开,就着干粮就是他们的晚餐。而刘大个师傅冲啃着干粮的父亲神秘地一咧嘴,从怀里掏出一瓶58度的北大荒酒,在场的人一见都兴奋地欢呼了起来,纷纷从车里拿来喝水的大茶缸子,刘大个师傅你一口我两口地分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瓶子酒就见了底。刘大个师傅端起自己的酒猛地喝上一口后,递给傻看着的他的父亲,从没喝过酒的父亲,脸都急红了,摆着手说自己不会喝酒。师傅大声笑了:“开车的哪有不会喝酒的。不会也得学。”就这样,在师傅和大伙的鼓励起哄下,父亲第一次喝了北大荒酒。
事过这么多年了,父亲回想起第一次喝北大荒酒,依然啧啧不绝:那酒,在那样寒冷的大雪地里,真是个好东西啊!暖身子的好东西!
记忆中,父亲是在我小时候还没有饭桌高时,就开始教我喝北大荒酒了。母亲炒好菜时,饭还没做好,父亲就端着他的小酒盅开始喝他的北大荒了。我睁着一双大眼睛把着桌边,看父亲从五斗橱里拿出贴着淡蓝色标签的北大荒酒瓶子,往小酒杯里斟满酒,因为倒得太满,怕端起杯子时酒洒掉,父亲低下头“滋滋”地吸一小口,然后陶醉般的闭着眼咽下。年幼的我,对饭桌上的饭菜并不感兴趣,只是很好奇,父亲喝的北大荒酒怎么就那么的好喝呢?看着我好奇的样子,父亲拿起了筷子,插进酒杯里,笑着对我说:“妮,张嘴。”我仰起头,听话地张着嘴。父亲从杯中拿起了筷子立着置于我的嘴上,筷子头上一大滴一大滴的北大荒酒落入我的嘴里,霎时,那冰凉凉的,辣辣的白酒差点把我的眼泪呛出来,父亲对着我说:“瞧瞧,我家妮多勇敢呢,能喝北大荒老白干了呢!”母亲听见了父亲的话,从厨房冲了进来,跟父亲急了眼:“多大的娃啊,你让她喝这个?”在父亲的鼓励下,我强忍着白酒的刺激愣是龇牙咧嘴地把嘴里的白酒吞下了肚子。母亲忙不叠地给我喝下一大杯子的水。从那时起,父亲一喝酒,当母亲不防备时,他总是偷偷用筷子让我尝尝北大荒酒。
工作以后,我领到第一个月工资时,就给母亲买了条伊犁产的羊毛围巾,给父亲打了一大桶十斤装的北大荒高度老白干。父亲乐得合不拢嘴:“我家妮就是懂事了呢,知道她爹喜欢这口!”
受父亲的影响,饭局上的我,并不害怕喝酒。举起杯来,不声不响一两杯下去,出几场汗就像没喝酒一样。我没见父亲喝醉过,不知是不是能喝酒受了父亲的遗传,但我喜欢喝北大荒自己的酒,确确实实是源于父亲。
父亲一生大半辈子都奋斗在北大荒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了,看到今天的北大荒大规模的小城镇建设,住进楼房新居的父亲更是喜不自禁,端起北大荒酒,那入口的滋味更让他美也美不完,乐也乐不够。
责任编辑 付德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