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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也生活在阿卡狄亚

2023-08-02
此刻,即便从火车车窗缝隙钻进的风把书页吹起,我也不会刻意遮挡和掩盖,书被翻到哪一页,我就读哪一页。...

此刻,即便从火车车窗缝隙钻进的风把书页吹起,我也不会刻意遮挡和掩盖,书被翻到哪一页,我就读哪一页。

那是一种久违的舒展和自由,如同每一次,从他乡回故乡。

我曾经在另一段旅途中读这本诗集。在所居城市的地铁车厢里,我在拥挤中站定,左手抓着扶手,右手翻开书。在音乐播放器、电子阅读器、智能手机、平板电脑、地铁电视们的讶异目光中,我开始欣赏诗人席勒的诗句:从前,我也生活在阿卡狄亚……书页的下方,关于“阿卡狄亚”的注解让我心生感动——古希腊的一处山地名。这里山青水绿,鸟语花香,人们过着无忧无虑的田园牧歌般宁静淳朴的生活。

我闭上眼,想象着阿卡狄亚的美丽模样,想着它与我的故乡有多么远,又有多么近。

直到耳边传来温柔的女声:“各位乘客,下一站是换乘站。换乘站上下车乘客较多,请您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我甚至来不及收拾好书和心情,更来不及为我的想入非非羞愧,我随汹涌的人潮踉跄着跨出车门,在嘈杂的人声和匆忙的脚步声中,赶往人生的下一站。那一刻,我的席勒,被人推搡着;席勒的阿卡狄亚,被人踩踏着;阿卡狄亚的牧歌、田园,在一幅由生存和生活、目的与欲望绘就的现实图景中,销声,匿迹……

我终于知道,如果没有碧水蓝天相伴让身体惬意栖息,如果没有清风明月相随让心灵从容安放,是不能也不应该去读一本诗隼的。阿卡狄亚与我现实的生活,我现实的生活与我的故乡山村,隔了千年时空,隔了万重心境。

多年以前,远方和未来,城市和繁华,是每一个山里孩子的梦。那时,我们总是觉得,大山以外,有我们想要和想象的一切,富裕,新鲜,精彩,美丽。于是,我们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离开,离开群山,离开土地,离开庄稼,甚至离开亲人……去到无数次想象中的外面的世界。

当年,我就是沿着这条通往远方的路离开家的!

于是,我们从乡村来到城市,从故乡来到他乡。

我们在故乡以外的土地上成长着、追求着。远离熟悉的乡音,在他乡城市里与陌生人为邻,朝夕不相见,相见不相识;不再春种秋收,却要每天早晚在写字楼里打卡签到签退;我们不再指望用粮食换来一年的家用,却关心纠结每一次薪水的涨落;我们舍弃宽敞的院落,住进蜗居的同时也背起沉甸甸的负担……

可是,我们也许早已忘记去追究现实和梦想的差异,我们甚至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遥远了和陌生了的,不是别人的城市,恰是我们魂牵梦萦熟悉无比的故乡!

所以,聪明的你,请告诉我:当年,我那么强烈地想着离开家乡,去寻求一种其实未知的生活,是对还是错?当我终于踏上离家的火车,与我的故乡渐行渐远,我人生的方向,是错还是对?

或者,人生,有对有错吗?

就像今天,我循着我当年离家的路再一次回来了,可是,我真的还能回去吗?

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夏日的午后,阳光洒满碧绿的山坡。玉米和谷穗在静静地生长,牛羊在青草地里咀嚼美味和悠闲。苹果园里,苹果开始染上丰收的颜色。

一位少年,手捧着一本诗书,头枕着青草,躺在苹果树下的阴凉里,享受他的静好时光。他可以一会儿读诗,一会儿透过红苹果和绿枝叶的间隙,仰望蓝色的天,白色的云,和更悠远的未来。远和近之间,真与幻之间,少年的心中,有风吹过!

有风吹过!渐行渐近的家乡的风,把我的书页掀起,可我不会刻意遮挡和掩盖,书被翻到哪一页,我就读起哪一页。

眼前的一页,我轻声诵读这样的诗句——从前,我也生活在阿卡狄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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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登湖》梭罗

梭罗的生平简单却耐人寻味。1817年7月12日梭罗生于康科德城,1837年毕业于哈佛大学,1838年回到家乡,执教两年。他于1841年住到了大作家、思想家爱默生的家里,当门徒,又当助手,并开始尝试写作。1845年3月,他向《小妇人》的作者阿尔柯特借了一把斧头,就孤身一人,在瓦尔登湖畔建造了一个小木屋,并在小木屋住了两年零两个月又两天的时间,1847年才回到康科德城。1848年他又住在爱默生家里。此后他患了肺病,于1862年病逝于康科德城,年仅4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