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留下的空城
又是小年了,家家户户开始忙年了。往年这个时候,总是母亲按照山东传统年俗,开始张罗着走油、打年糕等过年的东西。虽然现在城里人过年比起老辈子简约了很多,年货也比过去丰富了很多,但有母亲按传统年俗置办的年,还是让我们感受到在渐渐浓郁起来的年味中,母亲忙碌的身影罩着这个家的幸福。
今年小年前的周六我回家,见邻里都在贴春联、福字,我的眼睛就又湿润了。以往要过年时,是母亲把她请来的福字和春联一卷卷包好,郑重地分发给各自成家立业的我们兄弟姊妹,让我们把对一年的祈福连同她的心意都贴在门上,图个吉利。而今,母亲熟悉的身影不见了,只有她的照片挂在墙上,慈祥的眼神像从前一样看着我,仿佛她没有走,依然在撑着这个家,依然在天堂为我们一家人祈福。我的眼睛就渐渐模糊起来,心里不禁就暖暖的酸酸的,母爱的温暖簇拥着我。这是有一丝寂寞的温暖,没有母亲在的春节,心中的落寞好像昔日车水马龙的街道已然却是空了。
往事如烟,却点点滴滴如清凉的雨水从苍茫的天穹飘下,打湿我的记忆。
孩提时的记忆很是模糊,就像这冬日阴霾的雪天。母亲总是忙忙碌碌地料理家事好像从没见她休息,她对我们兄妹四人的疼爱也少有拥抱亲吻之类亲昵表达,慈母却像严父般用点点滴滴朴素的做人道理教育我们成长。在我们渐渐长大的人生路上,回首望去,来路的尽头,是父亲母亲那两更多精彩请看牛bb文章网行踏实的脚印。
母亲与父亲同岁,今年都是87岁,属兔的。前几年老两口过完了他们的钻石婚,也是一对恩爱一生的老式夫妻。他们是山东牟平人,两人的村子相隔不到20里地,前几年我回老家替父母为祖先扫墓,但见两个村子间已经通了柏油路,当年的坎坷逶迤土路早已带着父辈的足印,掩埋在了历史的土层下了。
他们是怎么相识相爱的?估计跟那个年代的大多数夫妻一样,属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吧?我们所知道的,是母亲自从跟父亲结为夫妻之后,就上孝敬公婆,下看养儿女,中以夫为天,极尽一个传统妇女的懿德,三里五村的没有不夸奖曲家老四(父亲行四)媳妇贤能持家的。
父亲年轻时候在老家牟平做过教书先生,也算是知识分子了。人有了知识见识就远心就大了,落后封闭的山村自然锁不住那颗驿动的心,一心想出去闯荡闯荡。这就有了他闯关东来大连谋生的后事。年轻的母亲虽然有男人不在身边的千般孤独和独挑家庭生活重荷的万般沉重,但她明事理,知道丈夫此去是为了让一家老少最终摆脱贫困日子的一种对命运的抗争,妻以夫荣的观念支撑着她心甘情愿地在家担起丈夫留下的男人角色。她对公公婆婆说,爹、娘你们放心让他爹去吧,家里有我呢!母亲是个干净利索人,再苦再累再忙,屋里屋外也是干干净净,这种干净利索一直保持到她老人家驾鹤西去。早年家境贫寒,她让我们兄妹几个的衣服即使缝着补丁,也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她自己夏天里的衣裳也常常是在河水里洗洗晾干再穿上,冬天里单衣单鞋,手脚都生了冻疮,可是把公婆和孩子都置办上厚厚的棉衣棉裤。每当收获的季节,村里人都会竖起大拇指夸母亲说,老四媳妇种的地给个爷们都不换,真强……
母亲心气高,事事都努力做到最好,干农活也不输给男人,却给自己落下了风湿病,这个病折磨了母亲好多年。爷爷和奶奶心疼母亲,把母亲叫到跟前劝道:老四家的,我们知道你一心想奔着老四和孩子们将来有个出息,有个前程,我们真不忍心再看你遭这个罪了,你走吧,去找老四吧。母亲把和父亲结婚时分得的房子、土地全部让给了我的两个大爷,仅带上她的嫁妆,由爷爷牵着毛驴驮着她全部的家当两把椅子和一个平柜,怀揣着对生活的坚毅和对一家人团聚的喜悦,离开了牟平曲村。从这时起,我们随着母亲来大连找父亲了,我们也成了城市人。母亲去世后,她的遗像就被我们放在她的嫁妆----那个已经褪了色,但古韵依然的平柜上,身份证名杨秀英,曾用名杨秀莲,小名带子。母亲在我们的呼唤中带着她平凡而美丽的人生故事,日日夜夜伫立在儿孙面前,定格了她不变的音容笑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