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喜鹊的故事
人们眼里的和谐不一定就是大自然本身的和谐,更有以破坏和谐的方式满足自己种种需要的残忍游戏亘古不断。
1 一时得闲,来到城北郊的花鸟鱼虫市场转悠。看到一群人围成圈儿在看什么稀罕物,也凑上前去,只见一个中年汉子蹲在那儿,正用手摆弄篮子里的几只刚刚孵化出的小鸟。一问,是喜鹊,10块钱一只。小雏鸟裸着粉红色,眼睛还没有张开,稀疏的羽毛就像蒲公英的绒球。小喜鹊们挤在一起,拼命往彼此的肚子下钻。其中有一只不合群,躲在角落里颤颤巍巍,令我顿生怜爱之心。于是,没有讨价还价,手捧着这小家伙回了家。路上,给这鸟起了一个名字:喜子。
回到家后,喜子不停地叫,估计是饿了。赶紧弄了点面条,再加上火腿肠,嚼碎了放到喜子张开的嘴里,但这鸟儿就是不咽,伸着细细的脖子,不断将我塞到它嘴里的食物吐出来。傍晚了,喜子一口也没吃进去,叫声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毁了,我想,这鸟八成要饿死了。我再次将食物放到它嘴里,喜子依然用细细的小舌头把食物抵了出来。我急了,用小手指将食物硬塞到它嗓子眼里,谁知,喜子一伸脖子,吞咽下去。我大喜,遂不断重复这个办法,直到把它的小胃撑成一个小乒乓球那么大。在喂食的过程中,我恍然大悟,大鸟是用嘴对着雏鸟的嘴喂食的,我的喂食动作不符合鸟妈妈的规范。如此仿照,喜子也把我的小手指当成了鸟妈妈的嘴,一阵狼吞虎咽之后,这鸟儿忽闪着小翅膀起劲地欢叫,“鸟爸”我长吁一口气:喜子能喂养活了。
喜子让我重拾童年的记忆。上小学三年级,我们家老宅的屋檐里,掉下来一只不会飞的小麻雀,我捉住它,用小米喂养。小麻雀长大后立在我的肩头,我总爱这样子走到街上向小伙伴们炫耀。可惜,小麻雀最后还是飞走了,我伤心了好几天。童心里玩趣和想象占了很大比例,不知道鸟的美丽全在它展翅飞翔的瞬间,只顾自己占有,用不含杂质的天真,剥夺鸟的自由,但,天真不知道这其实很残酷,天真还很顽固,年纪大了,看到喜子,心底深处的童真因子,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尽管,这天真已经被世俗的粗手,抛到了久远的一隅。
喂养喜子的欣喜,就有这童真附体的感受。我买了一个小竹篮,就当喜子的小巢。里面铺上了一块厚厚的毛巾,定期给小喜鹊清理鸟粪。一个小酒盅成了喜子喝水的工具,我还找来几根草苫子,剪短后铺到篮子里。喜子吃饱喝足后,就把头埋在草根里呼呼大睡。我禁不住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稀疏的羽毛,喃喃地说:“喜子,睡吧,快快长大吧,这儿就是你的家。”
2 每天下班回来,打开门,我就叫一声“喜子”,喜子会迅速从篮子里探出头来,喳喳地回应,小翅膀用极快的频率抖动着。有一次回家刚打开门,还没等叫它,喜子就自己跃上篮子的手提把,张着大嘴巴冲我直叫,我这才发现,喜子的尾巴长出几根长的羽毛,小家伙大了,更活泼爱动了。
喜子羽毛渐丰,脖子周围长出了一圈白色的羽毛,翎翅逐渐染上一层荧光色的蓝。它不时灵巧地跳到篮子边上,长长的尾巴一翘一翘的,一见到我就欢快地张开翅膀,叫声也更响亮了。随着喜子的长大,它的地盘也在扩张,先是飞到梳妆台上从镜子里看自己的形象,还好奇地啄里面的自己,接着又飞到窗台,看外面的蓝天和院子里我种的那棵广玉兰树,写字台和沙发也成了它的领地,到处都留下喜子抖落的羽毛,随意撒下的鸟粪。
喜子开始对面条和小米不感兴趣了,我就去买了一些面包虫。第一次“吃肉”,喜子充满了喜悦,喉咙里发出阵阵轻快的怪叫,一条条面包虫瞬间被吃了个精光。自那以后,面包虫就成了喜子的主食。连小贩都知道我养了一只喜鹊,每次都给多加上一小把,说,这是善事,多给你添点。
喜子来自大自然森林喜鹊妈妈的孵化,天性向野。但,从小习惯了和人的亲近,小脑袋瓜里没有对猎枪、弹弓、突然袭来石头的恐惧,也没有对天敌的防范意识。
它把我那小小温馨的家当成了它的巢,把我当成了它的同类,养成了主动和我靠拢的习惯。我在沙发上看电视,喜子立在沙发背上或跳到我肩头上老老实实地呆着;我吃饭,它会从盘子里大大方方地叨一块菜或肉自己享用;我敲计算机,它会在键盘上蹦蹦跳跳地捣乱,撵走了再跳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