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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乃太多情

2023-07-11
就在谢无畏已经决心一鼓作气把山水盟连根拔起的时候,一个人,一袭青衣一口剑,把一张草草写就的帖子送到了月沙会。没有人知道那张帖子到底写了些什么,当谢无畏拿到那张帖子后,他只看了一眼,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大厅上一动不动的站了整整一...

就在谢无畏已经决心一鼓作气把山水盟连根拔起的时候,一个人,一袭青衣一口剑,把一张草草写就的帖子送到了月沙会。

没有人知道那张帖子到底写了些什么,当谢无畏拿到那张帖子后,他只看了一眼,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大厅上一动不动的站了整整一天。

谢无畏转身喝道:“还呆在这里干什么,难道兄弟相残这么好看么?”

“铮”的一声鸣响,霜痕和刀气齐断。谢无畏的刀架住了谢青弦的剑,刀剑相交,这对兄弟看着彼此,万般言语却都无从说起。

谢无畏的眼睛在舞娘的秋波下越来越柔和,柔和得朦胧起来。只有在偶尔看向角落里的那个人时,他的眼睛才会变得锐利,锐利得就象他腰间的刀。

谢青弦背对着谢无畏的尸身坐下,端起桌上的两杯女儿红,一一饮尽。然后望着窗外纹丝不动,就象一尊雕塑一样。自始至终,他没有回望一眼。

“太晚了……”

“这个时候,关外已经下雪了吧?”

青衫独剑谢青弦,没有人知道他是否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可是你随便问一个江湖少年谁是他最敬仰的大侠,那么答案十有八九都是——谢青弦。谢青弦穷得什么都没有,他不得已的时候甚至要卖字画糊口。可是他有一身侠气,他那样一身侠气谁都没有。

半年后,月沙会的龙头死在一个山神庙里,那一夜,漫天都是大雪。

月明楼的顶楼截然分作两半,谢无畏的一半挂织锦帷幕,铺波斯地毯,有数十乐工丝竹齐鸣,更有佳人巧笑嫣然,是一派无边的风情。而谢青弦的这一半寂静得吓人,只有灰蒙蒙的十几张桌子,数十把椅子,黑暗里还隐隐的有老鼠跑来跑去。小炉里的红红的炭火照着他清瘦的脸,谢青弦的目光谁也看不清。他静静的注视着火炉里的一壶女儿红,似乎这里除了他一个人什么也没有。

那胡人少年也是急忙跪倒,瑟瑟发抖。谢无畏幽幽一叹:“你笛中有思乡之意,扫人性情,本当重罚。不过今日不怪你,你且继续吹。我也已经二十年不曾回家了。”胡人少年站起来,拿起竹笛娓娓吹奏。静夜之中,一声竹笛飞扬,如同叹息。月光投在那胡人少年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倍添凄凉。

无论什么人,只要你为非作歹又不巧让谢青弦给碰上了,那么谢青弦即使食不果腹也要追杀你,直到天涯海角。

“哪一年?”

谢青弦的“十里霜痕剑”,他借凌云渡虚的轻功起在空中,剑锋上的一抹霜色延展开来,朦胧得几乎看不见,却有一股凝聚的剑气落下,迅捷无伦。他出这一剑的时候,根本无暇思索,这一剑的快已经不是人所能想明白的,只凭剑者一线朦胧的剑意。

谢无畏的左右递上两张纸来,谢无畏看也不看,随手撕碎道:“从此你们已经是自由之身,回家去吧!狐死首丘,代马依风,故乡总是好的,不要再到汉人的地方来让人欺凌。”那胡姬含泪跪倒在谢无畏脚下,谢无畏轻轻理了理她的长发,回过头去再也不说一句话。胡人少年和少女连连拜谢,相携着走下了楼。

头颅上的每一窍都挂着一行鲜血,血是紫黑色的,除了鲜血,就是泪水。谢无畏终于明白了,他没有杀他的哥哥,当他挥刀的时候,他的哥哥,已经死了。他煮了一夜,煮出这两杯毒酒,给他一杯,也给自己一杯。他的哥哥并不准备活着回去。其实,来到这里之前,谢青弦的心已经死了!

来者轻轻击掌道:“五月天山雪。”

“若求克敌至胜且又全身而退,唯有以此破绽破他,你们毕竟是亲兄弟。”来者道。“知道了,去吧!”那人轻轻挥袖。来者一抱拳,消失在雾中。

朱长燕他们并没有见到谢青弦,他们甚至不认识谢青弦。他们只能来到月明楼,想看看救他们的人。月沙会的人早在楼下把月明楼围得水泄不通,不知有多少江湖客被挡在二百丈外。可是谢无畏说:“让他们进来,他们应该见见那个人。”

“照顾你姐姐罢!”谢无畏没有回头。

朝阳射破雾气,那人觉得有些耀眼,挥袖遮挡着眼睛喃喃道:“时光如电,你我都已不再是当年那样,你却依旧多情。何乃太多情?我劝你,你总是不听……”

“好。”谢无畏呆立良久,颓然坐下。

“没有!”

朱长燕请月明楼的掌柜搬出了最好的酒,可是和谢无畏的美酒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如。“已经很好了,”谢青弦淡淡的说,把手里那块碎银子放在朱长燕手心里,“这次来不是为你们,是为我自己,不该让你们掏钱。我不喜欢欠人欠得太多。”

“可是那一年,你出去要饭回来的时候,居然带了一碗烧肉。”

“一如当年,还是多情……”

月明楼上静悄悄的,只有这一对兄弟,一生,一死。

那人独自立在林中。

“你要的,你已经有了,你已经有的太多了,为什么还不满足?”谢青弦问。谢无畏愣了一下,他忽然放声大笑,笑得弯下腰去,他指着谢青弦说:“我才发现原来你很蠢很蠢,我说的什么你都不明白,我只是说,我只是说那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着你来吃我的烧肉,可是你真的来了,却是来杀我的。”

刀光一闪即逝,谢青弦坐在那里好象动都没有动。谢无畏双手持刀立在他身后,他相信自己确实砍过了哥哥的脖子,可是为什么哥哥没有动?难道什么地方错了么?他心里一阵惊慌。没有人比他谢无畏了解谢青弦了解得更多。谢青弦多情,以他的性格,自己在最后关头拦下他的剑,他那一记星藏指绝对使不出十成功力。确实谢青弦也只使出了五成功力,谢无畏聚气于心锁住了心脉,谢青弦虽然重伤了他却绝不致死。他压制自己的心跳使谢青弦误以为自己已死,而后谢青弦必然放松戒备,这就是他出手的好时机。

接到帖子后的第二天,江湖上已经传出了消息——八月十五,钱塘江畔月明楼,谢青弦约战谢无畏。

昔日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白道七家山水盟已经沦落为丧家之犬,一切都是因为月沙会。月沙会的大龙头谢无畏无疑是个枭雄,江湖上的你争我斗在谢无畏的手中发挥到了极致。顺者昌,逆者亡,黑道第一大门派月沙会为了吞并一个门派,抢夺一片地盘绝不在意血流成河。在江南的地面上,如果你冒犯了月沙会,最好的办法不是逃跑,而是自尽,千万不要等到月沙会动手,等到他们动手,你将会看见你全家老小一个个的被杀死在你面前,最后一个才会轮到你。月沙会就是这样杀人立威,人命在谢无畏的眼里不足道,他眼里只有诺大一片江湖,人不过和蝼蚁一样。

“哥哥……”谢无畏低低的喊了一声,他叹了口气,“真的太晚了。”谢无畏缓缓的倒在地上,谢青弦抽出刺进他胸口的手指,头也不回的走到桌边。在那一瞬间,两人本来是同归于尽的情形,可是谢无畏在最后关头,忽然改变了刀势拼命架住谢青弦的剑。剑虽然架住了,可是谢青弦左手的“星藏指”却点中了他的胸口。手指没有点到他的心脏,可是指间的力道却已经伤了谢无畏的心脉,谢青弦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弟弟的心跳渐渐的衰弱下去,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更胜昔日,龙虎交汇,阴阳自转,恐怕已经到了先天之境界。”

林中雾气缭绕,朦胧飘渺,不似人间。

晨,朝霞满天。

“是的,不容易,”谢无畏笑了,“有的时候我真奇怪,为何你讨饭的运气总要比我好?”

一个人影昂然绰立在林中,身形被雾气所染,飘飘若仙。

钱塘江畔月明楼,翡翠杯,葡萄酒,一夜胡姬舞如狂。

“你忘记了,”谢无畏忽然笑了一下,一转眼,笑容就消失了,“就是我们没有吃的,缩在山神庙里过的那个除夕。”

月沙会一代枭雄谢无畏,一个武功绝世的无羁浪子。谢无畏在江湖上是以他那一柄昆吾割玉刀成名,在酒楼青苑中却因为风流多情而惹人瞩目。那等文采气派,难怪他怀中的美人和帐下的舞娘都不由的情意绵绵了。

他拾起胡人少年的竹笛,击窗而歌道:“河汉,河汉,晓挂秋城漫漫,愁人起望相思,江南塞北别离,离别,离别,河汉虽同路绝!”

胡姬的胡旋已经舞了一个时辰,谢无畏人已醉。他看着胡姬如玉的腰肢上凝出一粒粒晶亮的汗珠,仿佛痴了,怀中的玉人嗔怪的看着他,他也不理。他忽然挥手,丝竹声骤然停息,胡姬一惊,急忙旋身跪倒在地。谢无畏对她轻轻的摆手,叫她不要害怕。然后指着窗边吹笛的胡人少年道:“鬈发胡儿眼睛绿,高楼夜静吹横竹;一声似向天上来,月下美人望乡哭。你吹得好,有思乡之意,莫非是离乡日久,怀念家人么?”

“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回去看看。”

“是那一年,”谢青弦点头,“能讨到烧肉确实不容易,这么多年你都还记得。”

歌声绝,竹笛尽裂。

谢无畏疯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怕狗,怕下雪,怕饥饿,他追在孩子们的后面叫他们哥哥。

“那一年关外特别的冷,你还记得么?”

“快了。”

“我们有几个除夕不是在山神庙里过的?我们是乞丐,还能有哪里过年?”

窗外秋虫还在不知休止的鸣叫,一抹月色投在桌上。

“哥哥!你真的要杀我么?”谢无畏忽然站直了身体,他再也笑不出来,他眼中有泪!“太晚了……”

谢青弦端着杯子沉默片刻,把杯子放回了桌上,从桌上拔出了古剑“霜痕”。“真想回家啊!”谢无畏屈指一弹刀锋。

“你真的要杀我?”谢无畏没有看谢青弦,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翡翠杯。

“没有吃过挨饿的苦吧?”谢无畏对着周围的人笑笑,“你们都不知道,只有那个人和我才知道,当你饿起来的时候,整个胃都在抽筋,就象有一根线拴在你胃里,有人在使劲扯着它。”

火炉里的炭火好象都暗了下去,四周仍然是一片死寂,谢无畏不叫人,没有人敢进来。就在这个时候,本来已经死了的谢无畏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昆吾割玉刀还在他的手上,刀光再闪,断天龙烈刀的刀势在空中尽情展开。刀,划向谢青弦的脖子,谢青弦背对着谢无畏,他已经来不及动!

人散去,谢无畏缓缓的拔出了昆吾割玉刀。

落叶的沙沙声响,另一个黑衣的人如同飞鸟急掠进了林中,到了离那人二十步远的地方,猛然煞住脚步。

“可有破绽?”

“他的人又如何?”

而山水盟不肯屈服,所以他们到了这步田地,现在七家中月沙能杀的人要么是风烛残年的老者,要么是天真无邪的孩子,其他的人都死了。七家的盟主苏州小山主人朱长燕终于狠下心,带领其他六家掌门到月沙会请死,只求月沙会饶过七家中无辜的老少。谢无畏笑着拒绝了,谢无畏说:“我不杀你们,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家人。你们回去整顿人手再来报仇。”在谢无畏的冷笑中,七家掌门走出了月沙会。他们终于知道自己实在太天真了,他们已经没有本钱和月沙会谈条件,而把七派杀得鸡犬不留正是月沙会又一个杀人立威的好时机。朱长燕只有一个办法,他集中了七派所有的金银珠宝,在江湖上传下武林帖,乞望能有高手愿意为七家主持公道,和谢无畏一战。谢无畏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一边不慌不忙的派遣人手把七派剩下的人赶尽杀绝。他绝不相信天下还有什么人敢于无视月沙会的实力而帮助山水盟。果然,整整三个月,没有一个人敢应山水盟的武林帖。连原来和山水盟交情极深的几个门派也不闻不问,几个掌门人居然结伴出外游山玩水了。患难中两肋插刀的交情薄得连纸都不如。

来者心里一寒,躬身无言。

“因为你受不得委屈。”

除了笛声,一片寂静。许久,桌边的谢青弦忽然说:“二十一年了。”

“是的,我受不得委屈。所以你总要把讨来的饭分给我,我才能吃饱,我都习以为常了。所以那一年冬天,我也毫不客气的把肉都吃掉了……那时候的肉真香啊!现在怎么烧也烧不出那个味道了……吃完了我才发现,居然一块都没有剩下,我是不是总是那么任性?你回来以后说你已经吃过了,我也相信,我总是相信你的,从来没有变过……可是那一次你居然骗了我,我睡醒的时候才发现你在门外缩在雪地上打滚,拼命的往嘴里塞雪,原来你什么都没有吃,哈哈,原来你什么都没有吃……”

“那一天我发誓,”谢无畏猛的站了起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无论杀多少人,我也要作一个人上之人,我不要挨饿,不要作小乞丐,不要让人欺负我!我要有很多很多的烧肉,和你一起使劲的吃,一辈子都吃不完!”

谢无畏拿袖子使劲擦那头颅上的血,他想看清楚那张清瘦的脸。因为他忽然想找他的哥哥,就象小时候,他被人打了,被人放狗咬了,被人用石头砸了一样。一代的枭雄忽然觉得他又变成那个弱小的孩子,他哭着喊着,他流着泪跑在雪地上,他喊哥哥你在哪。他很害怕……

摸着那块银子,上面尤然带着谢青弦的体温,朱长燕茫然的看着谢青弦,谢青弦静静的看着火炉上的女儿红。他只是看,一口都没有喝。

之后的几天,他常常呆坐在灯下,静静的看那张帖子,手指贴在帖子上慢慢的划,去勾勒那几个瘦硬的字。然后一个人酩酊大醉。

那人却只简简单单的说道:“是我!”声音中的威严扑面而来。

夜,天高,风如刀。

“他的武功如何?”

“太晚了!”

悠悠的叹息间,那人也消失在雾气里,只留下雾气和雾气间缕缕如金线的朝阳。

这一刀一剑出,彼此都没有退路。

宽大的楠木胡床上,谢无畏一手执着青翠欲滴的翡翠九龙杯,一手搂着玉人纤纤的腰肢。玉人柔软的身子整个贴在他身上,亲昵的在他耳边说话。柔言软语中,他只是大笑,玉人羞红了脸,一双粉拳使劲打在他的胸口上,谢无畏笑得就更欢了。他正看着面前绝色佳人无双的胡旋舞,那身胡装上缀着数以百计的金珠,每一举手投足都带起道道流光飞舞。流光间,佳人皓白的腕,柔软的腰,纤纤的足,都如春风里的柳绦,一颤,一颤,又一颤,而后旋身一转,眼前已是她柔柔的眼波。一支艳舞,舞者竟舞出了如许深情!

谢无畏的“断天龙烈刀”,刀只一势而刀意霸绝千秋。一刀划出,刀气割地飞驰,仰天排云,刀锋上那股纯净之极的阳刚力道无坚不摧。没有后招也没有变势,一刀出,刀者已有与敌偕亡之心。

于是朱长燕终于能见到谢青弦。看见那个抱着剑从街东口缓缓走来的人,他们冲上前去就要跪倒在地,谢青弦的衣袖一拂,他们都没能跪下去。谢青弦抬起眼睛看看朱长燕,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擦肩而过上了月明楼。谢青弦看着朱长燕的时候,那对忧郁而疲惫的眸子似乎看穿了他,而朱长燕在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到底,朱长燕的心里一冷,什么都说不出来。谢青弦没有收他们带来的珠宝。“如果要谢我,请帮我买一壶好酒,我的钱不够了。”谢青弦从打了补丁的衣袖里摸出极小的一块碎银子,微微摇了摇头。

然后,谢无畏看见了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他终于看见谢青弦的头颅从脖子上滚落下去,滚得很远,却没有血喷出来。谢无畏觉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己的刀太快了而已,就在他吐出那口气的时候,他觉得心底很空。什么东西不见了,是什么呢?他看着头颅在地上滚,他想到当年哥哥也是这样在地上滚,因为自己把所有的烧肉都吃完了,一点也没有剩下。

一刹那间,刀光飞舞,剑气纵横。

他挥手招招那个胡人少年,又指指那美貌的胡姬道:“她是你姐姐吧?”胡人少年点点头道:“回主人,她正是小人的姐姐。”

当年的一切都涌到脑子里,他脑子里很乱,心底又很空。

“有什么可想的,”谢无畏喘息着安慰自己,“哥哥不是也要杀我么?成王败寇而已。”他忽然想去确认一下那是不是哥哥的头颅,他跑过去把头颅捡起来,头颅还带着谢青弦的温热。谢无畏忍着心里的慌张,把头颅转过来让他面向自己。

“太晚了……”谢青弦的话音越听越觉得遥远。

谢无畏把一切都做得很好,他成功了,可是他总觉得有点奇怪的地方。

每到一个地方,即使只住一夜,谢无畏也要派人把住处装饰得和王府一样。可是谢青弦没有钱,不但是没钱象谢无畏那样装饰,他甚至经常要和拉大车的车夫们一起挤在肮脏的柴房里。甚至桌上这一壶好酒都是别人替他买的——他买不起。

“见到了,确实无误。”

“离家也有二十年了吧?”谢无畏轻声问道。

“亲眼见到他了?”那人淡淡的问道。

青衫古剑一壶酒。

谢青弦终于提起了火炉上的女儿红,斟在两个杯子里道:“难道不想再喝一杯?”犹豫了很久,谢无畏摇了摇头:“喝你的酒,我怕下不去手。”

默然良久,那人叹道:“好大一个破绽!”

那头颅上的表情是这样的悲痛,谢无畏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木然的脸是如此的悲痛着,他惊恐的想扔掉头颅,可是手竟然怎么也放不开。

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桌上黝黑的剑鞘中那柄古剑,炉上烫着的一壶女儿红。除此之外,谢青弦一无所有。

帮他买酒的人就坐在另一个角落的黑暗里——江南白道七家的掌门。

火光在他眼睛里缓缓的跳动。

当世侠名第一的大侠和黑道第一大派的掌门终于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