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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人生,总在别离后

2023-06-30
走了多长又多久,没有人知道。孩子一直牢记母亲的话,向前,向前,绝不回头。...

走了多长又多久,没有人知道。孩子一直牢记母亲的话,向前,向前,绝不回头。

他经历了白天黑夜,踏过数不清的山川平原,经历了无数的城市乡村,既与人同行过,也有一个人在黑夜里提心吊胆地摸索过。有过山穷水尽后的一马平川,也曾立于鲜花铺路后的无路可行。

有人指点过正确的路,也有人的指点完全错误。

因为走的时间很长,他甚至已记不清了,出发时那个早晨自己的想法,母亲的衣着、面容、发式,以及眼神里如何潜藏的隐忧。

路,没有尽头,走得久了,有时他不免问自己:这是母亲指引的方向吗?

确实,他走过的路已无法用一个方向来证明,他甚至慢慢地感觉到,有时在向前,有时却是向后,有时往左,有时又一直往右。路上无数的迂回曲折,似乎早已偏离了当初出发的方位。但他从不怀疑,一直往前,相信那个前方,就是母亲期待自己要到达的目标地。

可这世上路太多,时常出现的路口动辄就横亘眼前,如果一直往前,却是无路可走,必须往回,要走很多很多的弯路,才又回到原来的方向。有时目标仿佛就在眼前,因为迂回,它们竟消失在视野,在随后的日子里,也不知道能不能重新回到目光之中。

他开始问自己,何谓前方?前方到底在哪里?

立在广袤的星空之下,遥望满天星斗,世界就是围绕身边的一个圆,地球不过在一个圆上来回旋转,但每转一圈,原先的出发地早改变了方向,上变成下,左又变成了右。我的原点在哪里,如何标注才算是向前?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时空一直处于运动和发展变化之中,所谓的向前,换了一个视角却是向后。许多时候,我们的认知在静止场,而我们所处的环境却在运动场,我们把自己的判断当作真理,世界却在不停地颠覆这个认知。没有发现这个奥秘之前,他无数次在内心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的直觉没有错,他在一直向前。

许多事,只有在经历了时间与空间之后,在被实践检验之后,才能得出正确的答案。

这样想着,他开始不住地回首。

有一天,他感觉自己累了,每一次行走都开始产生疲惫。于是,他在驿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到底是不是母亲所说的远方,一时难以分辨。只是他感觉到,自己腿脚已不那么灵便,身体也大不如从前,除了眼前的风景,一直不停地走下去已不可能了。

他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母亲,可母亲早已不在人世。这一路他经历了太多,他有许多话想对母亲说。于是提笔给天堂的母亲写了一封信:

母亲,感谢您对我一生的指引,我一直牢记这句话。后来我才发现,您说的这句话同样来自社会,来自这个社会中无数人经验的积累。甚至,被当成人生格言。

母亲,其实当初出发时,我并没有做好准备,当您跟我讲这句话时,我没有思考我该先练练脚板力;先一个人尝试走一次漆黑的路;吃一次没油和盐的晚餐;选一本可以在孤旷无垠时刻让自己内心不孤独的书;经历一次被他人误会、排斥、中伤、污蔑甚至是打击依然不屈……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经历这么多,否则什么都懂都会,那我们出发的意义又何在?只是出发前我忘了一样,无论结果怎样,都应让自己处于一种独立思考的状态之中,而不仅仅是顺从与执行。这将让我早一点发现,所谓前行只是相对的,换了一个视角,变换了一下方位,从时空的维度,也许就改变了方向,往哪个方向,都是前行,亦是后退。

母亲,您说的话并没有错,一直向前。但至少要做好心理准备,前行的路不只有白昼,也不只有晴天,最确定的是以后岁月中的无数不确定。有孤独无援时,有无路可走时,有费尽心力而一无所获。我没有探索到尽头,走过的路让我发现,阻碍前行脚步的不仅是他人,不仅是那些有形无形的障碍,而是一个人的内在心智。因为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又缺少现实的准备,让司空见惯的种种结论遮蔽了双眼。就像这条路,我很努力地走了一生,却很难说我真正走出了多远。

母亲,今天的我或许才真正明白,一直向前,其实是您寄托我身上的一个梦想。我很难描述它的确切内涵,有一点似乎是肯定的,我们不停地向前,其目标就是要寻找心中的那个自己,就是要寻找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模样。

前方,还在前方,没有尽头。它的终点在哪里?也许,因为心的转动,我已跨越万里,到达一生未曾到达的远方。

一直向前,也许我并未得到最终的答案,但您的一句话,却把我送上思考的船帆。从此告别青葱的自己,走向烟雨惆怅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