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幽灵
大哥笑了,拍拍他的膝盖:“伙计,我们可不是黑社会。你这个梦我恐怕……不过,利用他的关系做一些事情倒是可以考虑的,干好了你也不吃亏。”
小郝道:“说说你早上的行为。”
欧光慈想了想:“好像不是。噢,天阴了。”
发案了。榆树里七号楼二门302室发生了命案。死者张惠康,男性,现年31岁,独身。刑警队长欧光慈带人赶到的时候,时针刚刚指向八点。现场已经被居委会的人看管了起来,所以他们还没进门就知道了死者的基本情况。
镜框的后板打开了,落出一张纸来。
范小美应了一声,走了。
“我知道。”说话的是倪克强,他指着照片上的那个人,“这个人曾经是宏发建筑工程公司的一个工头,我和他打过交道。现在还在不在了我就不清楚了。”
“当年我和张惠康关系还可以,他也时不时地关照我一下。再后来就来往少了,我不知道张惠康在干什么,也没地方问去。直到两年前,为了一笔钢材的事,他打断了我的两根肋骨。说实话,一开始我真不知道那些钢材是他在做。我丢了饭碗,他逃跑了。就是这么回事。昨天天黑的时候我在大排档看见了他。”
“我全说。”小胡子终于垂下了脑袋。
鲁洋点上一支烟,狠狠地抽着,说:“两年前他欠下我一笔债,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大哥,我想请你……”
几个人迅速地奔上三楼,看见302室的封条果然被弄断了。快速打开了房门,他们马上发现地板上有脚印。是雨水踩上去又干了的脚印。人真的进来过。欧光慈低声说:“都别动,看看什么地方被人动过!”
欧光慈问:“仔细看看,还认识其他人么?”
“他非两百万不干,我只有……”小胡子说完了。
罗刚说:“没什么情况,就是熟人相见高兴高兴。唉,结果弄了个不高兴。”
“是的,这一点很重要!”欧光慈踩灭烟蒂,“走,上楼再看看,我记得张惠康的抽屉里有一本像册,里边的照片应该留意些。”
倪克强板着脸说:“实话实说,你早上干什么去了?”
他把钥匙递给了小郝。
“他是谁?”欧光慈盯住鲁洋。
“这就对了。”大马道:“去那里干什么?”
大家都知道,队长的特殊感觉非常灵,时常能给破案带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这些人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鲁洋道:“好好好,我说。张惠康我是前些年认识的,当时我还没有工作。张惠康曾经帮我找过工作,在海关打杂。干了几个月我就走了。”
这个结果鲁洋自然是想到了的,所以没感到意外。倪克强问他怎么见到了张惠康,鲁洋便把情况一一说了,最后道:“他跑是跑不了了,榆树里七楼二门三楼,我算盯死他了。”
就这样,最枯燥,最熬人的蹲守开始了。
大马道:“没有大动,此人只进了张惠康的卧室。东西很可能还在,卧室昨天我们看过了。”
此时此刻,鲁洋已经找到了倪克强。倪克强穿着一身白色的球装走在油绿油绿的进口草皮上,样子很潇洒。不远处正有一个小胡子在击球,大哥好像很欣赏对方的球技。鲁洋瞟了那小胡子一眼,把倪克强拉到了一边。
欧光慈格外地看了倪克强一眼,没吭气。
欧光慈心想:也就是说,这些人昨天晚上都不可能去杀人。
大家认为有可能,欧光慈说:“那就好,这个案子能破。”
“大金子和小金子,咦,你们怎么知道的?”
房间里被翻得很厉害,可以想象,凶手在杀了人之后是如何急迫地在找东西。客厅的胸柜,卧室的衣柜,都被翻过了,甚至连角柜的一只很小的抽屉也没放过。内室一共有两间,张惠康住一间,另一间堆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储物间里有两只皮箱也被翻动了。可见凶手找得很苦——找什么呢?
大约是同一个时候,范小美和小郝开车赶到了高尔夫球场。
大家向窗外看,天果然阴了。比较晴朗的天空现在已是阴云密布。大家纷纷找雨具,欧光慈说:“今年一夏天没下过透雨呢。”
大哥看着天花板,略微想了想,然后笑了:“张惠康,你说的莫不是那个很有门路的家伙?”
“大哥,我碰上张惠康了,我跟你说过这个人。”鲁洋说。
他们一看这地方就差不多明白了,范小美拿出手机给欧光慈打电话,手机很快就通了。
欧光慈说:“张惠康被人杀了。”他死盯着罗刚的脸。
与众不同的凶手!
“就是这个情况。”
小红楼夜总会位于红楼饭店第九层,是一个相当气派的娱乐场所。鲁洋赶到夜总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一刻了,这个时间正是人们玩得最开心的时候,有一些小姐模样的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走动着,向来往的男人飞着媚眼。舞厅里乐声震天。鲁洋摆脱了两个小姐的纠缠,径直地来到了那个叫“天之涯”的包间。
欧光慈道:“找到了东西我们势必会有动作的,只要我们不动作,他们的希望就会存在。况且我们确实没找到东西。”
九天,整整等了九天呀!是的,队长说得对,自己这边没有动静对方就还会来。
警车直奔榆树里小区,居委会的人已经在七号楼前等着了。那个姓庞的人把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带到欧光慈面前:“说吧,这是欧队长。”
大马道:“照你的说法,你是找他算帐去的。”
可是张惠康一死,美梦全泡汤了。
结果那天晚上真的下了一场透雨,瓢泼似的,夹杂着巨雷和闪电。大雨几乎吓了一夜,天亮前方停住。大家都说那雨下得邪乎,好像整整一夏天的雨全在昨天晚上下来了。小郝说打雷的时候他家的窗户哗哗作响,好像随时会垮下来似的。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了。欧光慈拿起了电话:“喂。”
“大哥,不好了,张惠康死了!”
在场的人也被这双手吸引了,直勾勾地看着。
“等等。”欧光慈抬抬手,“这么说他在海关干过?”
“我……”鲁洋看了倪克强一眼。
大马提出一个疑义:“莫非对手不会想到我们已经把东西找到拿走了么?”
倪克强让他别激动,好好想想再说:“两年了,你也没落下什么残疾,大事化小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是老话。等等,我去打个电话。”大哥拿着手机出去了。
此刻,张惠康正和几个人坐在临街的大排档那儿喝啤酒。其中一个方头大脸的家伙比手划脚地和张惠康说着什么,张惠康看上去很激动,手指头一点一点地戳着桌子,方头大脸的家伙听了一会儿,摆手,然后给张惠康倒酒,并示意他继续喝。鲁洋静静地看着这几个人,眼睛始终没有从张惠康身上移开。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能露面的,一对一自己不是张惠康的对手,况且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了,许多事情不一定非要靠武力来解决,能从张惠康手里弄出钱来,也许是更好的办法。
欧光慈笑笑:“不行不行,实在想不出来。走,去宏发。”
这是目前所了解的基本情况。
鲁洋觉得自己很他妈倒霉,却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倪克强喊球童过来,拿了块毛巾擦擦脑门上的汗。然后他点了支烟慢慢抽着,说:“伙计,算了吧。你应该庆幸这事情没沾在你身上。你要是真和他有了来往反倒说不清了。”
约莫跟踪了一支烟的功夫,车子拐进了一个比较陈旧的小区。鲁洋认出,这个小区叫榆树里。小区的照明不太好,暗影里能看见一些老年人在乘凉。张惠康下了车便朝小区里走,鲁洋贴着墙跟盯着,走到七号楼的时候,他看见张惠康进了第二个门洞。抬头看,不久,三楼的一个窗口的灯亮了。鲁洋松了口气。
那人张着一张长脸,眼睛像睁不开似的。他紧张地看着欧光慈,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欧光慈让他平静一下,少许他才能开口。他说:“我昨天晚上做一个报表,挺晚才从单位回来。那时候雨下的正大,我打了把雨伞基本不管用,衣裳全淋湿了。天上的闪电一下又一下的,弄的人心惊肉跳。我刚刚走到七号楼下边,又是一个炸雷。无意中我一抬头,妈呀,我看见三楼的窗户里有光亮。我一下子吓坏了,不是说三楼那个人被杀了么,怎么又活了!”
左邻右舍很快找来五六个人,都是些退了休的老年人。欧光慈把情况说了说,问大家是否在昨天晚上十二点左右听到了什么动静。大家互相看看,欧光慈说实事求是,没关系的。结果有两个老人说他们听到了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大约是那个时候。
欠张惠康先生人民币四十万元整,特立此据。
宏发建筑工程公司的人认识那个人,他叫罗刚。对方说罗刚的确在宏发公司干过,但是现在已经自己单干了,在什么地方干不清楚。这时进来一个女孩子,一看那张照片,马上说:“我知道,我知道,罗刚的施工队承包了棉麻公司大楼的一部分土木工程,如今正在那干呢。”
倪克强点点头:“对。”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面积不算很大。欧光慈进了屋想起一件事,他走到窗前向小郝招了招手。小郝跑了上来。欧光慈让小郝先和那个发现情况的出租车司机谈谈,那个司机是五楼的住户。小郝应声去了。欧光慈转过身子,让大马不要挡住摄像机的镜头。然后他站在窗帘边仔细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鲁洋说:“谈不上很了解,过去有过接触就是了。”
几个人传看着那两张照片,连小胡子也伸过白白的手拿走了一张看,后来倪克强和鲁洋同时认出了照片上的一个人,鲁洋叫道:“就是他,没错儿,昨天晚上和张惠康在大排档喝酒的就是这个方头大脸的家伙!”
“队长,那个小子很可能是万华公司的,我们跟到了公司,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了,现在我们跟到了城北高尔夫球场。下一步怎么办?”
最先发现情况的是五楼那个出租汽车司机。他每天早上都要送女儿去上学,然后上路挣钱。这天早上女儿从楼上跑下来钻进了车子里,司机发现女儿脚上沾着东西,踩了一路的脚印子。他让女儿下来,看她的鞋底,结果发现鞋底上沾了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原本蹭掉那些东西就可以走了,偏巧这天这位老兄认真了起来,他看见脚印子是从楼门洞里延伸出来的,便顺着脚印子找上了楼,结果发现黑乎乎的东西是从302的门缝下边流出来的。
大约九点半左右,张惠康终于站了起来。方头大脸那人两边各站起一个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惠康。鲁洋估计张惠康又惹上什么事了,他格外地看了看那着坐着没动的方头大脸,只见那人在认真地磕着瓜子,噗噗地把瓜子皮吐得老远。
鲁洋点头同意。
大哥把身边的小姐轰走,让鲁洋坐下:“说吧,碰上什么事儿了?是不是有什么大买卖可以做?”
欧光慈看看眼前这位老总,又看看远处的小胡子,然后盯住了鲁洋:“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
“他在本市还有别的亲戚么?”警员大马问道。
这一刻他真是紧张坏了,很显然,凶手行凶的晚上的确没找到他要找的东西,所以才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再次光临。妈的,这一次会不会让凶手得手呢。他后悔死了,忘了死去的张惠康身上有房门钥匙,凶手配一把钥匙其实是不难的。唉,疏忽了!
居委会姓庞的那个人说:“不是,他是新近搬来的,住的是他一个亲戚的房子,他的亲戚去新西兰了。基本情况是他的亲戚介绍的。所以我们……”
欧光慈说:“听说昨天晚上你们喝酒时还有两个人。”
“什么怎么办,你想说什么?”倪克强看着他。
不久,欧光慈来带着人来了。把情况一介绍,欧光慈兴奋地直搓手:“来,分成两路,上!这是钥匙。”
初步分析情况可能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有人来到了张惠康的302室,应该是个熟人,两个茶杯以及泼洒在地板上残茶可以说么这一点。凶手与张惠康喝茶的间隙,凶手乘其不备用哑铃打死了张惠康。然后他开始找东西,几乎翻遍了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找到与否尚不可知。而后凶手消灭的痕迹离去。
闪电般地破门而入,屋里的光亮倏地熄灭了。紧接着,一条黑影飞窜而出,大马手疾眼快,一八薅住了那人的头发。欧光慈手中的电筒摁亮,光柱刷地罩住了那人的脸。
范小美盯着他:“你到哪儿去了总不会忘吧?”
搜查的结果还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欧光慈对大家说:“来吧,我们再看一看这个房间,东西应该还在。”
是的,大马也有同样的感觉,搏斗过的房间不应该是这样。所有的东西都各在其位,地面上也没有相应的痕迹。
鲁洋要了杯柠檬汁。
“总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小子,不打断他一条胳膊也要让他出出血。我总不能白吃亏吧。”
“随便看看?”范小美盯着他的脸,“真是随便看看么?”
很快,两辆车便一前一后地驶在了马路上。
大家噢的一声精神一下子来了,欧光慈让大马把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小胡子带过来,小胡子一看到那镜框,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睛,看来她也明白了。欧光慈笑了笑。
欧光慈弯腰把纸条捡了起来,原来是一张欠条,上书——
罗刚道:“说起来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我托张惠康给我搞了二十五吨盘条,工程上用,结果发现那些盘条都是小作坊生产的,不符合规格。我找他算帐,谁知他因为打了人逃跑了,这事就放下来了。这次他再次出现,我们先是聊得挺高兴。结果我一提到那些盘条他就火了,闹了个不欢而散。”
那人说到这儿停住了,感觉上依然心有余悸。欧光慈等人也听傻了,感觉告诉他们,有人进去了。
鲁洋耐心地等待着。蒸腾了一天的奥热正在慢慢退去,夏夜是宜人而舒适的。天上有几颗不是很亮的星星。生活总归是从容的,鲁洋想:真快啊,说话就两年了!
这些情况和鲁洋的说法倒是比较一致,欧光慈想。
“说说看,那是什么样的光亮?”
“31岁,独身?”欧光慈让小郝和范小美在楼前楼后看看,想仔细地和居委会的人谈谈,“他是这里的老住户么?”
大排档的伙计用一个大盆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他们看了鲁洋一眼,鲁洋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便换了个角度。他想好了,暂时不露面,先把张惠康的“巢穴”拿准了再作打算。他看了看表,此刻是晚上八点五十分。鲁洋原本是去会一个朋友的,现在已经用不着去了。他看见张惠康开始撕一只鸡,鸡腿撕下来却没有急着吃,他又开始和那个方头大脸的家伙分辨什么,看得出他们之间在为什么事情而纠缠不清。
“不,不干什么,随便看看。”
“你们快来吧,情况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罗刚道:“怎么不认识,个个都认识。这个是小鼻子,死了。让预制板砸死的。这个是歪把子,去加拿大了。这个是我弟弟,胰腺出了问题,在医院里等着开刀呢。”
鲁洋于是说了他去找张惠康的事:“不为别的,两年前他打断了我两根肋骨,然后就逃了,我昨天意外地发现了他,知道他住在那儿。就是这么回事。”
鲁洋摊开双手:“我,早上?我没干什么呀?”
“什么,警察?”
“再想想。”小郝盯着他。
鲁洋没想到能在这样的地方看见张惠康,更没有想到自己会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混蛋。两年前自己被打断肋骨的那一幕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觉得有一股热血冲到脸上,下意识地往广告牌后边闪了闪。两年前,打过那一架后张惠康就逃离了这座城市,鲁洋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能走动以后就开始找这个人。后来听人说张惠康在南方的一个小城里出现过,再以后就没有消息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挨打的事渐渐地淡出了鲁洋的记忆,却没想到在这个夏天的晚上……他出现了。
鲁洋恳求道:“大哥,我现在就想见你,现在!”
到了公司才听说倪克强到高尔夫球场去了,他这才想起大哥一直想把那个球场盘到手,认为前景很好。出门打车直奔城北高尔夫球场,路上鲁洋哈欠连天,显得很疲劳。高尔夫球场位于城北七公里的地方,很快就到了。他问球童万华公司的倪总是不是进去了,球童说好像是。鲁洋匆匆地走了进去。
倪克强朝他笑笑,向小胡子走过去。
了解的情况就是这些,又说了一些其他的,用处不大。欧光慈等人告辞出来,大马问欧光慈是不是现在就去宏发公司。欧光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默默地想事情,随后他说:“我好像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一下子又想不出是什么。”
“你说凶手有强迫症?”大马问。
鲁洋咽了口唾沫,说:“我一早起来就去找他,按照大哥您的吩咐,我想先和他接触接触,他要是识相呢,我再把他引荐给您。不识相呢,再作其他打算。可是没想到,我赶到榆树里小区七号楼的时候,警察已经在那里勘查现场了。”
“血!”出租车司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蓦然间,欧光慈脑子里边那个沉睡的感觉出现了。他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小胡子的手。灯开亮了,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双雪白雪白,如同女人般的手!欧光慈脑海中的记忆全部唤醒了,他清晰地想起那天在高尔夫球场对方用矿泉水洗手的情景。是的,有一种人永远觉得手不干净,总是洗呀洗的。欧光慈看到过那样的手。是的是的,就是这双手给了自己一个感觉——一直没抓住的那个感觉。
鲁洋道:“我问了问,邻居说张惠康是不久前才搬过来的,知道他行踪的人不应该很多。”
02
鲁洋吐出一口胸中的恶气,变得理智了一些。他觉得大哥说得也有道理,真能通过张惠康做些事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一定要让张惠康向他低头,这是起码的。倪克强打完电话回来,鲁洋把这些想法说了。大哥点头:“这是明智的,我们可以让他帮着做些事情,不一定刀兵相见。这事情我替你办,放心兄弟。要不要喝点什么?”
欧光慈说:“不可掉以轻心,从今天开始。咱们的人要在附近蹲守,如果东西真的还在的话,我想那个人迟早还会再来。”
“可以确认凶手的性别么?”大马问。
欧光慈小声说:“明白了么,诸位,这就是强迫症!又叫神经性神经官能症!是一种心理疾病!”他的目光移到小胡子的脸上,“先生,你在找什么东西?”
“别大意,再看看。”
罗刚急了:“你们怀疑他们两个杀了人,扯他妈蛋哟!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一直和我打牌到早上四点。”说到这里他朝一个小工喊,“快去,把大金子和小金子给我叫到这儿来!”
欧光慈点点头:“很有可能。”
01
范小美说:“队长,你的所谓感觉是不是这个?”
是的,那三个人不像善良之辈。
“喂,这么说你很了解张惠康了,是么?”大马问鲁洋。
范小美关了手机,和小郝钻进车子蹲守。
倪克强朝鲁洋斥道:“怎么搞得你,有什么说什么吗。你怕什么?”
“你说宏发公司?”大马问。
倪克强说:“你这人怎么搞的,有多少说多少。”
夜深人静,小胡子那张脸像死人一样。
这个晚上几乎全用在了找东西上,遗憾的是依然没找到什么。当人们几乎绝望的时候,欧光慈的眼睛落在了张惠康的那个镜框上。他拿起镜框看了看,照片上的张惠康绷紧浑身的肌肉作出那个可笑的健美动作,他学着张惠康的样子比划了一下,然后把镜框递给小郝:“来,伙计,把这个镜框的后板打开。”
第九天晚上,情况出现了。小郝打电话给欧光慈,声音是激动不安的:“队长,快来,那个人又进了张惠康的房子。”
鲁洋似乎明白了倪克强的意思:“我……我去了榆树里小区。七号楼。”
“不知道。”
罗刚说:“我想想,有了想法我和你们联系。给我个电话号码。”他抄走了欧光慈的电话和手机。
范小美问:“你是说,凶手会再次去找?”
倪克强说:“你明天去见见他,把话说透。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出面和他聊聊,这样行吧。”
“是是,就是这个情况。难道死了的人又活了么?”
电话是榆树里小区居委会打来的,欧光慈听着听着脸就变了:“你说什么,有人!”
欧光慈说:“我估计地上的瓷碗是凶手有意摔碎的,为了抹掉痕迹。有些人就是这样,抹掉了指纹还要把杯子或碗摔碎。是一种强迫症的表现。”
“你说张惠康昨天晚上还和你喝酒呢?说说情况。”
欧光慈看着倪克强,没说话。远处那个小胡子走了过来,欧光慈看见他朝球童说了句什么,球童打开一瓶矿泉水给他洗手。然后他走过来,问出了什么事。倪克强朝他摆摆手:“玩你的去,这儿没你的事儿。”
小胡子说,两年前张惠康帮倪克强弄了一批走私烟,动用的是海关的关节。但是倪克强当时手头紧,没有马上支付给张惠康酬金,这才写了这张欠条。两年后张惠康回来了,把四十万的要价上升到两百万,倪克强自然不答应。他派人找张惠康没找到,不料正在着急的时候鲁洋找到了他,说出了张惠康的地址。倪克强马上打电话给小胡子,让他找张惠康解释,如果张惠康同意四十万成交,那就相安无事,否则……他在脖子那儿比划了一下。
死者张惠康倒在厅堂靠门的地方,横向。地上有一些破碎的瓷片。门厅不大,有一张胸柜,一个衣帽架,一组转角沙发和一个茶几,另外有两个门分别通向两间内室。他让大马注意外间的这个厅:“你发现没有,虽然打碎了两个茶碗,但是整体上看不出搏斗的痕迹。”
这时候,从小郝这个角度看过去,三楼的窗口依然是黑的,不仔细看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那种黑和正常的黑不一样,好像屋里开着一台黑白电视机,偶尔会有光亮一闪。已是夜晚十一点多,乘凉的人都回家了。那个人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显然是动了脑筋的。
鲁洋更慌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范小美走上前,看着他的眼睛,鲁洋不敢和她对视。这时,倪克强走过来问:“他是我的员工,有什么事吗?”
谁杀了张惠康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小胡子——居然是高尔夫球场见过的那个小胡子!
欧光慈点点头:“对,是这个意思,有没有可能。”
小胡子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鲁洋说:“可能不会令你们满意,我确实了解得不多。”
“搜搜他!”欧光慈一摆手。
“对对,就是他。”鲁洋也听说过张惠康上上下下很有门路,但是现在他关心的不是这个,“大哥,怎么办?”
大哥正带着两三个弟兄在包间里唱歌,几个穿着挺暴露的女子很不要脸地缠在他们左右。鲁洋的出现并没有使她们收敛,反而有两个小姐一扭一扭地向他走过来,鲁洋拨开了她们走到了大哥身边。大哥叫倪克强,是他们的主心骨,他手里有买卖,钱总归是有的是的。但是他笼络这些弟兄不是靠钱,靠的是他的义气,这也正是鲁洋为什么跟着他干的原因。鲁洋接触过不少公司老总,像大哥这么够意思的人还没有。
那人说:“据说是没有了,这也是张惠康的亲戚说的。”
一天,两天,三天……
小胡子站着不走,欧光慈又看了他一眼。
鲁洋沮丧得要命,他不知道应不应该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哥;离开榆树里小区的时候他给倪克强打了个电话。对方的手机占线,他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奔公司总部而来。
倪克强果然看见几个警察朝这边走过来,他一下子盯住了鲁洋:“你……怎么回事儿?”
小郝压低声说:“没看见,像幽灵一样。”
倪克强说:“这些情况他昨天晚上就跟我说了,我的意思是和平解决——就是这么回事儿。”
“我怎么这么不顺呀。”鲁洋愤愤地说。
这时大马从另一个观察点摸了过来,朝楼上指,他显然也发现了情况:“操,队长料事如神。这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你发现没有。”
“来吧来吧,我在小红楼夜总会呢,还是原来那个包间。”
“接着说。”
“收拾他?”倪克强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不合适吧,我是个讲道理的生意人,莫非帮你去打架?”
“见鬼,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看起来这个张惠康不简单,说不定惹上什么事了。”
没过多久,两个挺壮的男子一前一后的来了。大马把他们叫到一边,问了一些情况,随即回来道:“咱们走吧,队长。”看来两个人的说法和罗刚对得上,罗刚似乎为了自己的名誉,又叫来两个人,那两个人证明昨天晚上他们的确打牌到今天早上四点多。
几个人分散开来,认真地开始了寻找。是的,此人没有太大的动作,房间里的东西基本上还是原来的样子。大家松了一口气,开始了地毯式的寻找。张惠康会留下什么东西呢?这是所有问题的核心。大约找了一个小时,依然没有所获,范小美在张惠康的一只皮箱旁边的地上发现了张惠康的一个镜框,里边镶着张惠康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张惠康只穿着一条小裤衩,绷紧全身的肌肉做着一个健美的姿势,很可笑。
传来欧光慈的咳嗽声,接着欧光慈说:“我们这里已经完事了,你们就等在高尔夫球场,我们马上到。”
“不一定很多,有一个人知道就够了。”倪克强玩弄着球杆,又扬手朝不远处的那个小胡子喊了一声什么,然后垂下眼皮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你的事也就别想了,万幸的是这事和咱们没什么关系。”
欧光慈看看倪克强,让大马把照片拿出来,大马便将两张从张惠康相册里找到的照片拿了出来。欧光慈道:“你们看看,这是张惠康和一些人的合影,看看有没有你们认识的人。”
倪克强插言道:“我听说过这个人,据说是个街痞。”
欧光慈看看倒在门里边的那具尸体,门是强行打开的,一开门就看见了那个死人。张惠康的头被打碎了,模样很可怕。尸体是侧卧位,能看见死人的半边脸。法医和技术人员正在紧张的勘查现场,欧光慈向那位姓庞的街道干部点点头,便走了进去。
小郝把小胡子铐在了水管子上。
“不是灯光,是手电光!一晃一晃的。我当时不敢多想,赶快回家了。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头,今天天一亮我就找到了居委会。”
这是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刚刚找到的张惠康居然被杀了。鲁洋离去的时候脑袋还在嗡嗡作响,他完全蒙了。昨天晚上他没睡好,一直想着找张惠康的事,感觉上大哥更希望和平解决这件事。他想凭大哥的能耐,让张惠康狠狠出一出血是完全有可能的,那样的话自己的两根肋骨也就不白断了。跟了倪克强这一年多,他深知大哥在黑道白道上的分量,收拾一个张惠康应该是小菜一碟。
这时,一个球童跑过来,喊了句什么,鲁洋没听清楚,倪克强却站住了。
欧光慈道:“我想是可以的,半夜来找一个男人,一般来说不会是女人,这是一。二,能用那哑铃打死人,非男人不行。那是一对八磅重的哑铃呀。”
“好,我们马上来。”欧光慈压断电话,朝大家一摆头,“走,出情况了!”
欧光慈笑笑:“这你就不必问了。能不能让他们来一下?”
鲁洋道:“他在没在海关干过我不知道,但是他在海关有人是真的。”
鲁洋结束了通话,又瞟了瞟三楼的那个窗口,悄悄地溜走了。
现在有一个问题,半夜十二点行凶,无论如何是应该闹出点动静来的,可是居委会的那个人没有反映这方面的情况。现在是夏天,人们普遍睡的比较晚,应该有所察觉才是。想到这里,欧光慈约着大马走了出来。
“哦,不幸!”倪克强拍拍脑门。
回到刑警队,午饭已经过了,欧光慈领大家到外边吃了一顿。范小美再次问欧光慈找到那个感觉没有,欧光慈遗憾地摇摇头。
大马能接受队长的分析,他说:“我们应该摸一摸张惠康的社会关系。”
大马拿出了那两张照片让罗刚看,问他认不认识照片上的一个人。罗刚笑了:“妈的,这不是我么。这是张惠康,狗日的,我们昨天晚上还在一起喝酒呢!”
小郝问:“怎么回事?”
张惠康愤愤地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转身离开了大排档。鲁洋咽了口唾沫,悄悄地跟了上去。张惠康快步走到了街边,然后点了支烟抽着过了马路。马路上车如流水。鲁洋和张惠康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跟过了马路,然后他看见张惠康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他也抬手拦车。
其他的动静没有人听到。欧光慈想:凶手确实有强迫症,否则的话谁会在半夜三更杀完人之后摔东西。进一步说,如果那个哑铃能摔碎的话,也不会带走了。这是一个有病而且十分谨慎的人。
“能谈谈你所知道的这个人么?”
送欧光慈等人离开的时候罗刚再次询问张惠康为什么会被杀死。欧光慈说:“一定是他的归来威胁到了什么人。你能提供一些情况么?”
“算帐不算帐我还没想好,我想和他谈谈。”
“还有么?”大马问。
下午,各项报告都出来了,张惠康的死和法医的说法一致,而其他线索基本没有,凶手把现场指纹处理得很干净,甚至连张惠康的指纹也抹掉了不少,至此,案子变得没了头绪。欧光慈提出一个问题:凶手到张惠康那里主要是去找东西的,他到底找到要找的东西没有?问题提得很直接,谁都回答不了。欧光慈又说:“为了某件东西而杀人害命,可见那件东西是何等的重要,如果凶手没找到的话,他有没有可能再次冒险。”
手机里传出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什么要紧事,明天再说不行么?”
他摸出手机按了一个号码:“大哥,我是鲁洋。你在哪儿,我有要紧事要见你。”
球童跑到近前,喘着气说:“来……来了几个警察,要找你们。看,他们来了!”球童指指来路上。
倪克强反应了一下:“张惠康?噢,就是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个人,死了?”
倪克强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个署名人,欧光慈一点儿也没有意外之感,他只是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仿佛在为小胡子遗憾。他知道,小胡子为倪克强解决这个问题是会得到不少好处的,但是他输了,输得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他请姓庞的那个人把302的楼上楼下左邻右舍找一找,有一些情况需要询问。然后他走出了门洞。范小美悄悄溜了过来,凑近欧光慈的耳朵小声说:“队长你看,你往停车棚那看。看见没有,那个瘦高瘦高的小伙子,这个人很可疑。他挺早就来了,一直在打听情况。我了解了一下,他不是这儿的人。要不要弄过来问问?”
欧光慈顾不得多说,一摆手:“走,上楼!”
罗刚怪叫起来:“什么,被人杀了!日他姥姥的,怎么会被人杀了呢。”
还好,感觉告诉他,凶手并没有太大的动作。毕竟是冒险进屋,无论是谁都不敢久留的。
“死了。”鲁洋喘着气,“听说脑袋被打得稀烂,死在他的家里。”
欧光慈等人马上出发,于中午吃饭前赶到了棉麻大楼建筑工地。因为有照片,找起来确实省力,罗刚很快就找到了。这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宽肩阔背,方头大脸。听说警察找他,他显得很惊讶,见了欧光慈等人,张口就问怎么回事。欧光慈静静地看着此人,想从其身上感觉出一些东西。他心想:这个人要杀死张惠康应该是不费力的。但是……感觉上似乎不太像。
鲁洋已经慌了,不知说什么好。眼看着警察走到近前,范小美指着鲁洋的脸:“队长,就是他。”
热辣辣的太阳照得人不舒服,他们找了个阴凉些的地方。
大马让罗刚讲一讲他所了解的张惠康,比如他有没有什么仇人等等。罗刚引起了注意,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们能不能不让我蒙在鼓里?”
“大马,有什么感觉?”
鲁洋摇摇头:“没有了,就这些。”
欧光慈和大马里里外外看了一阵,留下一些感觉。他吩咐技术人员仔细一些,设法采集一些可能采集到的指纹。技术人员说现场被擦拭过了,指纹很难找。这是在欧光慈的意料之中的。初步认定张惠康的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二点左右,这从尸斑上可以看出来。凶器是一个哑铃,哑铃原先是一对,现在只剩下了一只,孤零零地放在墙角。失踪的是那只用来击打张惠康头颅的。看来凶手相当仔细。
欧光慈很认真地用眼角注意了一会儿,悄声说:“先不要惊动他,你去和小郝说说,盯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