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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爱生命的人

2023-05-30
2017年的冬天,天气寒冷得能让人窒息。重症监护室外,是我和一些其他病人家属徘徊的身影,在我坐立不安的神态的背后,是已经在这里一连守了好几个日夜的妈妈。夜已深,医院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灯很快就被熄灭了,监...
2017年的冬天,天气寒冷得能让人窒息。重症监护室外,是我和一些其他病人家属徘徊的身影,在我坐立不安的神态的背后,是已经在这里一连守了好几个日夜的妈妈。
夜已深,医院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灯很快就被熄灭了,监护室里的重症病人的生命之火在岌岌可危中摇曳着。忽然,电梯口传来了急促有力的叮嘱声:
“你一定要坚持住,只要你坚持住我任你打任你骂,你要挺住啊——”一对父女和护士推着一个刚刚停止呼吸的病人推向了监护室的门口,门还没有被打开,随行的医生就开始对病人做起了胸外按压。病人开始喘气了,那对父女的脸上随之荡起了一丝欣慰。病人被推进去了。
“你一定要挺住啊……”那女生喃喃地说,像是在念咒语一样,几分急促中看得出她的一片孝心。医生开始抢救了。
此时,在监护室里面,除了那个病人,还有我的爸爸,他才59岁,很庆幸我的父亲至今也没有向病魔投降。爸爸也已经昏迷了好多天了,医生说他目前只能靠药物维持血压和血糖,就连呼吸都要借助呼吸机,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医生做手术时的一个不小心让爸爸真的睁不开眼睛看我一眼。待到夜深人静后,那对父女躺在长椅上睡着了,等待爸爸消息的妈妈和姑姑也在入睡,但是我不能入梦,除了因为我睡不着之外,我还有一个“预谋已久”行动:我准备抓住这个机会,大声地跟爸爸说说话,用爱唤醒昏迷中的爸爸。要保证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让爸爸听到,即使爸爸不能回应我。窗外的树木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魔,那又粗又干的树枝像是要穿过玻璃向我们伸了过来。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百感交集。
“爸爸,虽然你已经昏迷还不能醒来,但是我还是坚信你可以醒来,爸爸,你醒来啊!”徘徊了一阵子,我便对着监护室喊着,不知是对爸爸的愧疚,还是对未来的担忧,情绪禁不住地控制了我对着监护室的门口跪了下来,“爸爸,你醒来啊,你醒来啊!!!”我的声音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其他病人的家属,旁边的病人家属坐了起来,就像等待高考结果那样,相信他们的心里也是同样的紧张。妈妈把我扶了起来。
医药费是越来越贵,时间是越来越难熬,监护室里的每一个叹息都会让外面的人很是揪心。我们深知,爸爸得的是脑梗,下丘脑和脑干早就完全梗死,理论上爸爸是不可能会醒过来的,而且看情况已经坚持不了几天了。
那对父女是4号病床的家属,那位病人也在昏迷中,而且一度停止了呼吸,心脏刚刚复苏,4号病人得的是癌症——那是不治之症。现实往往是残酷的,一直到那年的年底,他们都没能睁开眼睛,就这样的,我们一起在监护室外度过了2018年的元旦。
那对父女中的老人,开始和妈妈攀谈起来,缓解着紧张气氛。那位老人说,那天那病人正做饭着忽然晕倒在地,女儿把她搀扶在床上躺下,本来那病人就患着感冒,所以就没多在意,女儿忽然感觉不大对劲,打了120,去医院一检查,是发高烧,本来休息几天就可以痊愈了,可是,怎么就成了癌症了?
妈妈若有所思,前几天爸爸说牙痛,要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就跟睡着了一样,还打着呼噜,以为第二天爸爸就可以醒来,因为第二天爸爸还要上班呢。这下倒好,脑梗,因为没能及时治疗,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如今,医生说爸爸的病已经治不好了,已经活不了几天了。老天爷为什么要给我们开这样的一个玩笑?
4号病人的女儿在长椅上熟睡,我在医院里走来走去,我和监护室外的所有的病人家属一样,祈求着上天保佑病人可以度过这个死劫。此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知道,无论我们这些家属做出什么样的努力都无济于事,治疗病危病人的中人只能托付给医生。钱,早就不是“问题”了,此时此刻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病人不能进食,医生就用胃管把食物打进胃里,能打进去并且可以被消化掉的也只有小米稀饭了,于是,每次到了吃饭的时间,卖稀饭的任务就交给了我和姑姑;那对父女则把蔬菜切成粉末状掺杂进稀饭里递给了值班医生,目的是为了增加食物里的营养,可是医生却没能把掺杂蔬菜粉末的稀饭给4号病人打进胃里。我时常在怀疑,爸爸才60岁,却要在鬼门关走一遭。可是4号病人的家属都70多岁了,却依然健壮如虎,爸爸平时也没有缺少锻炼呀,为什么爸爸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成了医学界研究所的牺牲品,就成了病魔的阶下囚呢?
就这样的,一天又一天,一个星期过去了,爸爸还是没能睁开眼睛。似乎只要一到深夜,监护室外就会有哭泣和哀叹还有悔恨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妈妈早就不上班了,以便给爸爸治病,妈妈也饿了一天又一天,姑姑也在长椅上坐了一天又一天,妈妈说我还是要上学的,爸爸最希望的就是让我考上一所好的大学,不过还好,我中午还是有时间看望爸爸的,只要爸爸还活着,就有希望,我绝对不会放弃,哪怕我不上学照顾爸爸一辈子。
元旦的炮竹声渐行渐远,爸爸的病情有了好转,高烧退了一点,消化系统也有了恢复,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调节体温的下丘脑还是有复苏的希望的,尽管这个希望微乎其微。可是爸爸还没能睁开眼睛,但是这个消息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对父女也在静静等待着转机,让我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医生让我们探访病人的时候,那女生对4号病人说了一句:“坐起来,你一定要好起来!……”4号病人依旧是纹丝不动。我模仿着那女生也在鼓励爸爸战胜病魔,爸爸随之的抽搐中让骨肉相连的我似乎感受到了爸爸轻微的呼吸声。我相信爸爸和我们所有人一样,都是珍爱自己生命的勇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开始暗下决心帮助爸爸一起战胜病魔。
过了一天,我从学校刚打开手机。就发现姐姐就传来的消息:爸爸被接回老家了。我那时根本就不知道爸爸是不是康复了,这么快就康复了?还是最终没能救活,被病魔拖去了生命?不,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姐姐给我的消息说:就在今天下午,爸爸突然病入膏肓,呼吸机也不再像爸爸刚进重症监护室那样起作用,医生停止了对爸爸的治疗。爸爸在脱离呼吸机后,立刻完全停止了呼吸,眼睛也再也不能睁开,整个2018年,爸爸都是闭着眼睛的,没能说一句话。
那对父女呢?姐姐告诉我,后来医生说那病人也治不好了没希望了,于是,他们也放弃了。
我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那天,刚好是冬天,还下着雪,雪下得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