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孩子，我们做朋友吧
2023-05-30
说起坏孩子，这样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染着一头乱糟糟、扎愣愣的黄发，耳朵上是一排奇奇怪怪的耳钉，没事儿就穿着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满大街晃，要不就是频繁出现在各类娱乐场所，总之是既不去学校又不回家。再要不然，...
说起坏孩子，这样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染着一头乱糟糟、扎愣愣的黄发，耳朵上是一排奇奇怪怪的耳钉，没事儿就穿着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满大街晃，要不就是频繁出现在各类娱乐场所，总之是既不去学校又不回家。
再要不然，坏孩子就是那种按时去学校按时回家，但是永远不交作业不听课，永远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趴着睡觉，好养足精神半夜打游戏看小说。
要是搁在从前，莉西绝对瞧不起这些坏孩子，但是现在，她的看法有了一点点的改变。
因为莉西交了一个坏孩子朋友。
莉西常常在数学课上走神。
往往是老师讲了一个知识点，莉西没有听明白，于是就稍微地思索了一下，然而就在她思索的同时，下一个知识点像湍急河流中的一片小小落叶，擦身而过，快得几乎抓不住。
于是她学聪明了，听不懂？先记下，课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听下一个知识点。知识的锁链是环环相扣的，一个环接不上，后面的也接的很勉强。于是所有的知识就都像是蒙了薄纱的远景，都可以看见，却又都看不清。
“对。所以……”虽然依旧是跟着老师小声地应答，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但是手中笔记的分量开始逐渐少了起来，脑子也几乎不可抑制地不断地出现空白，。
莉西没有同桌，准确地说，是她的同桌从高一开学起到如今的半个学期都已度过止，从没现身过。
莉西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她在走神，所以每每回过头来，已是一堂课的终结了。再看那可怜的物理课本，双马尾的小小人在和参考系打架，穿洋装的小公主也正与加速度大战。
“乔亚。”莉西回头对后桌的男孩叫道，“把你今天晚上的物理作业给我看看。”
“干嘛？”带着厚“酒瓶底”呆头呆脑的男孩一脸戒备，“老师说了，不准抄作业！”身为班长，乔亚可是把老师的话当做圣旨的。
莉西扶额：“我只是参考参考。”
“那好吧！明天早上给我。”虽然乔亚把作业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但是用胳膊使劲儿压着，最后他扶了扶他的眼镜，颇为严肃地看着莉西，“你得向我保证，只是参考，自己独立完成作业！”
“啰嗦！小样儿……”莉西故意皱眉，作势要敲乔亚的头，“行，行，我保证！”
但是到了晚上，莉西磨叽了一晚上还是没有磨叽出来答案。
“什么嘛！离了乔亚的作业我根本什么都不会！”她愤愤把笔摔在桌子上。
不知不觉，她又随手勾画起了小人。
“我不能走神，我要写作业！”
“太难了，我忍不住走神！”
“赶紧写作业啊！别贪玩。”
“写不进去啊……”
于是乎，一个晚上的时光就在这样的纠结之中度过了。最后只好抄完了事。
“我怎么可以抄作业啊……算了，明天不会的题全部再让乔亚给我讲一遍好了。”少女伸个懒腰，困倦睡去。
这样的情景，周而复始。
天空逐渐深邃，好像突然离开地升上去了一样的高远，透着湛蓝，令人测不透。
莉西坐在台阶上，透过秋天渐渐变黄的梧桐叶间隙看着这天空，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别人不知道的烦恼，“呐……我明明不笨的啊！可是为什么学不懂？”
树叶微微抖动，一只穿着黑色马丁靴的脚从树叶中伸了出来……
莉西：“啊啊啊啊啊什么东西啊！”
半晌，树叶被拨开，露出一张化了妆的少女的脸，兀自看着她笑：“原来是爱学习的好学生啊！”她的头发垂了下来，挡住了一半的脸。
“不是。”莉西也笑，她不喜欢化妆的学生，可却也不讨厌眼前的女孩，“我一点也不爱学习。”
“哦，原来我们一样。上来吧！”少女伸出手，一把把莉西拉了上去，“我是林苜夏。你也逃课啊？”
“我是莉西。我体育课，自由活动。”莉西老老实实回答。
“哦，那我们不一样嘛。没共同语言啊……”林苜夏夸张地做忧愁状。
莉西举起右手，信誓旦旦地说，“虽然不逃课，但是我没骗你，我抄作业……”
“哦。我相信你。”林苜夏坐在树干上，晃悠着腿继续在一个本子上涂涂画画，“看起来你似乎不愿意抄作业啊。”
“因为不会做啊！”
“那你会画画吗？”林苜夏递过去她的本子，上面是各种各样的速写，大街小巷，路口桥边，黄发垂髫，柴米油盐……
莉西一页一页地看着，那些情景好像是真实地上演在眼前，无比温暖。
原来这就是逃课生的世界啊，似乎也不那么黑暗。
最后她合上本子：“虽然我不会，但是好像很喜欢……”
“不会啊……光喜欢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无是处。”林苜夏歪着头说，“画一个给我看看，就画我吧！”
“哦。”莉西老老实实地开始画。
“虽然把我画得丑死了……但是没有死气沉沉的，似乎有那么点天分。你来跟我学画画吧！看不进去书那就画画，我就是这样的。”看完莉西的画，林苜夏这样说，末了，还重重点点头。
“喂，我们做朋友好不好？”莉西说。
每每看到莉西的作业，乔亚总是摇摇头：“唉……莉西，你打算一直堕落下去吗？你就不会上点心，这让我这个‘作业提供者’觉得很是失败啊！”
“我试过了……我一逮着有时间就问题，就做题，我都快疯了……”莉西懊丧地抓抓头发。
“好吧！好像是我高估你的智商了。”乔亚似乎大有“教不会莉西是我的耻辱”的想法，誓死要攻下摆在前面的“巨兽”物理。“来，你书呢？这种类型的题是这样的……”
“哇……”在看到莉西的书时，连乔亚这种“老成稳重”的人都忍不住惊叹，“你画这么多小人，难怪数学学不好……莉西我告诉你，我看你是可塑之才，别辜负我一片好心啊！”说完，双眼隔着“酒瓶底”炯炯的看着莉西，试图拿目光烧穿她……
“得！大哥，我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莉西莫名一哆嗦。
然后呢，一周的五个中午，莉西都坐在教室狠狠做物理题，一周中的两节体育课和周末，莉西都坐在树上狠狠画画……
初末速度，水粉素描，受力分析，透视构图，能量守恒，高光阴影……小莉西看不进书就画画，画不进画……似乎没有画不进画的时候，毕竟画画没有物理抽象。
总之，莉西在庆幸自己有了这两个不离不弃的好朋友的同时，又产生了深深的罪恶感：一心二用啊，我这辈子第一次干这么蠢的事。
期末考试近了，所有的课程基本都已经结束，剩下的只是复习。
乔亚说：“该讲的我都已经讲了，基本的方法就是这样，剩下的就是靠悟了。”
莉西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她兴冲冲地告诉林苜夏时，林苜夏只是点点头：“哦，恭喜你。顺便告诉你，既然你不用弄物理，那就陪我去写生。我也要画个大手笔的做为我本学期的完满句号。”
“可是要期末考试了耶！大姐……”莉西郁闷地咬着大拇指。
林苜夏倒是满不在乎：“对啊。期末考试了，所以你们体育课音乐课美术课不都变成自习了吗？刚好出来画画。对了，我也得考期末，我的语数外就靠你给我辅导了。”
末了，威胁道：“你要敢拒绝的话……哼哼，我好歹是出来混的！”
于是可怜的莉西只好每节自习课前都心虚地叮嘱乔亚：“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班长，如果老师来了记得帮我说说话啊！”
“你要逃课！”乔亚正色道，“身为班长，我绝不允许你这种行为！”
可是那边莉西已经跑没影了。
就这样，两个娇小女孩子背着与身形极不相称的大画板，大冬天走街串巷，用结着冰碴子的水彩颜料画画，隔一会儿往手上呵点儿热气，冷得不行了就去喝一杯温热的奶茶，然后在奶茶店甜腻的香气中呆一小会儿，背课文做数学写短语。
大冬天画画多辛苦啊！奶茶店的阿姨总是尽量提供热滚滚的奶茶给她们。
可是就算是这样，两个人还是开心得不行。用画笔记录感动的瞬间，记录自己一辈子不愿忘记的真善美，当那个眼中的世界在纸上复活，升华，没有人是不愿意沉浸在这样的喜悦感中的。
而这喜悦感，正在一点一点麻痹莉西逃课带来的罪恶感。
才几天，莉西就以一种特别的狂热完成了两幅水彩。
与莉西的随意不同，林苜夏画得很慢，一旦一个细节不满意，就立马重画，直到再也挑不出一点毛病为止。所以一幅画一点一点地补充修改，总也画不完。
根据乔亚的情报，每一次莉西逃课，都恰恰躲过了老师的查班，说得好听叫“运气”，说得难听叫“侥幸”。
“莉西你完蛋了。”乔亚耸耸肩膀，这样对莉西说。最近他老没事儿就这样教育莉西，可是莉西听不进去。她总是把自习课的作业拖到晚上一起做，第二天也能按时交。由于乔亚给她开了不少小灶，她做物理似乎也没有刚开始吃力。
这样看起来，她似乎还是个像样的学生，起码在老师、家长的眼中是这样。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某个自习课，莉西又和林苜夏溜了出来，恰恰被出来办事的莉西妈撞上。
那时，莉西正一边给一棵树涂枝叶上的高光，一边听林苜夏说着一些好玩的事儿。
莉西妈悄悄走到莉西身后，盯着看了莉西好一会儿，林苜夏刚要告诉莉西，莉西妈就已经揪着莉西的耳朵把她拎起来了。
很快莉西妈就和老师交流过了。旧账翻起来真是要人命，乔亚那个不讲义气的家伙也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所知道的全讲出来了。
交友不慎真是一种罪过啊罪过！于是莉西把有关画画的一切东西都交给林苜夏保管，以防没收，然后老老实实上课，老老实实复习，老老实实考试……
考场上倒是有个小惊喜，自从“东窗事发”后许久没见的林苜夏居然跟她分到同一个考场！
除此之外，生活静得像一潭水，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宁静的，但是这短暂的宁静一过去，莉西明白迎接她的将会是狂风大浪！莉西很聪明，虽然还不知道是左脑聪明还是右脑更聪明。
期末成绩一下来，莉西妈就展开了她的审判。
“你怎么对我说的？”莉西妈坐在阳台上的摇椅上，优雅，不怒自威。
莉西打了个寒噤：“我有好好学习，真的！原来我物理不及格的，但是这次我考了八十多，我每天都在学的。”
莉西妈皮笑肉不笑地提醒莉西：“可是你们班物理平均分九十，你的班级排名只是中等偏上，年级排名是一百以后。”
“好，你是有进步，”莉西妈跷着腿，接着说，“可是那是乔亚拼了命才教出来的，有这样的朋友你该好好感激人家！”
感激？是该感激啊。但是莉西也忘不了那个家伙把她的事儿都捅出来的恶行，虽然乔亚的解释是“为了让你不继续堕落下去”。
“你真该好好反思，”莉西妈妈好像有些累了，躺在椅子上侧着头，闭上眼睛开始揉太阳穴，“你一个学期都干了什么，抄作业，上课不听讲，交坏朋友，逃课，实在不行你别就给我上学了。你想想从前的你是多乖的孩子。”
莉西垂着头站在那里，不断地回想着这一段的日子。是啊，很多以前不敢想的事，这学期一下子全做了，可是——并不是自己的本意啊！只是不知不觉中，事情的发展就脱离了控制。
生活啊，总是如此出人意料。
“跟她绝交吧，这种坏孩子！”莉西妈给了莉西最后的通牒。
是啊，林苜夏染发、化妆、逃课，还威胁莉西，但是……
“妈！”莉西知道妈妈说到做到，声音竟然染了哭腔叫道，“可她是我的朋友！”
窗外的冬日太阳依旧发出惨白的没有力度的光芒，奶茶屋里面却是暖洋洋的。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中年女性和一个衣服沾着颜料、头发随意垂在脸上的女孩，在这小小的奶茶屋里进行“秘密会谈”。
“孩子，你身上有一种自由洒脱的气质，但是这种气质并不适合我家莉西。”莉西妈平静而委婉的开口，“所以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找她，你知道的，她的人生必须要成功，经不起荒废。同样，我会禁止她主动找你。”
坐在小桌对面的少女啜着巧克力奶茶，依旧是那样满不在乎地开口：“哦，我知道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不想她跟着坏孩子学坏，不想她长大以后成为混混！”莉西妈涵养很好，就算生气但也只是微微簇眉，“你不明白吗？”
少女饶有趣味的打量着面前的人的表情，她拥有和莉西相似的面部特征，颧骨上高光的位置，鼻侧的阴影，几乎都一样。接着她从放画具的大包里翻啊翻，翻出来一大堆东西，铅笔橡皮排笔颜料盒调色盘固画液留白胶，满满摆了一桌子，最后掏出来一个红色的获奖证书：“我把她的画拿去参赛了，麻烦你把这个给她带去。两个多月，她连精确的透视都没有完全掌握，但是她获奖了，虽然只是小小的三等奖。阿姨，虽然我刚开始只是逗她玩才让她学画，但是后来……她的画充满灵气，别埋没了她。”
这样啊，莉西妈略略思索。
少女一口气说完，轻松地吹了声口哨，开始收拾摊了一桌子的画具。临走之前，她将桌子上的奶茶一饮而尽，然后冲莉西妈挥挥手：“虽然我跟你没什么话说，但是还是谢谢你的奶茶。”
这下，莉西妈只能对着桌子上的获奖证书和那个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发呆。
“喂，乔亚。我妈让我选，以后学还是不学物理，你说怎么办？”莉西乐滋滋地跟乔亚通电话。
“是必须学吧！没得选。”电话那边，乔亚扶了扶他的酒瓶底，认真回答，“除非你以后学文科，但是文科学业水平测试也是要考物理的。”
“告诉你吧！”莉西兴奋得快要跳了起来，“我要跟着林苜夏去当美术生了！再也不用学物理了哈哈……”
“你这么高兴，你家里人知道吗？”乔亚倒是很冷静，“话说回来，你好像有点美术天赋……或许你的大脑就不适合学物理？那这样你逃课就不叫逃课了，让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话说到最后，竟颇为哀怨。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班长。”莉西颇为郑重地说。
“等等，林苜夏啊！”乔亚好像突然回过神，想起了什么，“我好像有一次在班级花名册看到这个名字……好像就是那个你从未现身的同桌来着！对，就是她，好像美术生都不怎么上课，大多数时间都呆在画室……”
啊？同桌！乔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把这边的莉西着实吓了一跳。
半掩的窗帘漏出的缕缕光线打在房间中央放着的一个石膏像上，石膏像的四围支了一圈画板，这是一个新的学期，十几个学生站在各自的画板前安静地画画。
“吱呀——”画室的门开了，正在给人头像涂阴影的林苜夏转头望向门口。
“以后莉西就和大家一起画画了，大家欢迎！”美术老师从身后领出来一个小个子的女生，对大家说道。
林苜夏甩甩头发，歪着头看莉西：“嘿，你终于来了！”
莉西妈站在门口，脸上淡淡笑着。
寒假里，她把莉西送到全市知名的美术生辅导老师那里，对莉西的才华进行了评估，说来也怪，莉西的右脑比左脑发达，典型的艺术才能高过逻辑思维。
莉西在林苜夏身边支好画架，悄悄在她耳边说：“我妈妈让我告诉你，谢谢你！还有就是，她说我们一定要成为最好的朋友。”
“本来就是好朋友啊！”林苜夏表情酷酷地说，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本来，就是好朋友。尽管之前把你当做坏孩子，但是每一个人都是独立而美丽的，不应该凭着表象就被贴上“坏孩子”的标签。而你如此宽容善良，是值得我珍惜一生的朋友呢！莉西这样想着，开始在纸上勾勒出人头像的轮廓。
“以后，我们一起画画，一起去上文化课吧，同桌！”
“哎？”林苜夏咧嘴笑了。
窗外，早春的阳光正正好。
再要不然，坏孩子就是那种按时去学校按时回家，但是永远不交作业不听课，永远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趴着睡觉，好养足精神半夜打游戏看小说。
要是搁在从前，莉西绝对瞧不起这些坏孩子，但是现在，她的看法有了一点点的改变。
因为莉西交了一个坏孩子朋友。
莉西常常在数学课上走神。
往往是老师讲了一个知识点，莉西没有听明白，于是就稍微地思索了一下，然而就在她思索的同时，下一个知识点像湍急河流中的一片小小落叶，擦身而过，快得几乎抓不住。
于是她学聪明了，听不懂？先记下，课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听下一个知识点。知识的锁链是环环相扣的，一个环接不上，后面的也接的很勉强。于是所有的知识就都像是蒙了薄纱的远景，都可以看见，却又都看不清。
“对。所以……”虽然依旧是跟着老师小声地应答，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但是手中笔记的分量开始逐渐少了起来，脑子也几乎不可抑制地不断地出现空白，。
莉西没有同桌，准确地说，是她的同桌从高一开学起到如今的半个学期都已度过止，从没现身过。
莉西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她在走神，所以每每回过头来，已是一堂课的终结了。再看那可怜的物理课本，双马尾的小小人在和参考系打架，穿洋装的小公主也正与加速度大战。
“乔亚。”莉西回头对后桌的男孩叫道，“把你今天晚上的物理作业给我看看。”
“干嘛？”带着厚“酒瓶底”呆头呆脑的男孩一脸戒备，“老师说了，不准抄作业！”身为班长，乔亚可是把老师的话当做圣旨的。
莉西扶额：“我只是参考参考。”
“那好吧！明天早上给我。”虽然乔亚把作业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但是用胳膊使劲儿压着，最后他扶了扶他的眼镜，颇为严肃地看着莉西，“你得向我保证，只是参考，自己独立完成作业！”
“啰嗦！小样儿……”莉西故意皱眉，作势要敲乔亚的头，“行，行，我保证！”
但是到了晚上，莉西磨叽了一晚上还是没有磨叽出来答案。
“什么嘛！离了乔亚的作业我根本什么都不会！”她愤愤把笔摔在桌子上。
不知不觉，她又随手勾画起了小人。
“我不能走神，我要写作业！”
“太难了，我忍不住走神！”
“赶紧写作业啊！别贪玩。”
“写不进去啊……”
于是乎，一个晚上的时光就在这样的纠结之中度过了。最后只好抄完了事。
“我怎么可以抄作业啊……算了，明天不会的题全部再让乔亚给我讲一遍好了。”少女伸个懒腰，困倦睡去。
这样的情景，周而复始。
天空逐渐深邃，好像突然离开地升上去了一样的高远，透着湛蓝，令人测不透。
莉西坐在台阶上，透过秋天渐渐变黄的梧桐叶间隙看着这天空，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别人不知道的烦恼，“呐……我明明不笨的啊！可是为什么学不懂？”
树叶微微抖动，一只穿着黑色马丁靴的脚从树叶中伸了出来……
莉西：“啊啊啊啊啊什么东西啊！”
半晌，树叶被拨开，露出一张化了妆的少女的脸，兀自看着她笑：“原来是爱学习的好学生啊！”她的头发垂了下来，挡住了一半的脸。
“不是。”莉西也笑，她不喜欢化妆的学生，可却也不讨厌眼前的女孩，“我一点也不爱学习。”
“哦，原来我们一样。上来吧！”少女伸出手，一把把莉西拉了上去，“我是林苜夏。你也逃课啊？”
“我是莉西。我体育课，自由活动。”莉西老老实实回答。
“哦，那我们不一样嘛。没共同语言啊……”林苜夏夸张地做忧愁状。
莉西举起右手，信誓旦旦地说，“虽然不逃课，但是我没骗你，我抄作业……”
“哦。我相信你。”林苜夏坐在树干上，晃悠着腿继续在一个本子上涂涂画画，“看起来你似乎不愿意抄作业啊。”
“因为不会做啊！”
“那你会画画吗？”林苜夏递过去她的本子，上面是各种各样的速写，大街小巷，路口桥边，黄发垂髫，柴米油盐……
莉西一页一页地看着，那些情景好像是真实地上演在眼前，无比温暖。
原来这就是逃课生的世界啊，似乎也不那么黑暗。
最后她合上本子：“虽然我不会，但是好像很喜欢……”
“不会啊……光喜欢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无是处。”林苜夏歪着头说，“画一个给我看看，就画我吧！”
“哦。”莉西老老实实地开始画。
“虽然把我画得丑死了……但是没有死气沉沉的，似乎有那么点天分。你来跟我学画画吧！看不进去书那就画画，我就是这样的。”看完莉西的画，林苜夏这样说，末了，还重重点点头。
“喂，我们做朋友好不好？”莉西说。
每每看到莉西的作业，乔亚总是摇摇头：“唉……莉西，你打算一直堕落下去吗？你就不会上点心，这让我这个‘作业提供者’觉得很是失败啊！”
“我试过了……我一逮着有时间就问题，就做题，我都快疯了……”莉西懊丧地抓抓头发。
“好吧！好像是我高估你的智商了。”乔亚似乎大有“教不会莉西是我的耻辱”的想法，誓死要攻下摆在前面的“巨兽”物理。“来，你书呢？这种类型的题是这样的……”
“哇……”在看到莉西的书时，连乔亚这种“老成稳重”的人都忍不住惊叹，“你画这么多小人，难怪数学学不好……莉西我告诉你，我看你是可塑之才，别辜负我一片好心啊！”说完，双眼隔着“酒瓶底”炯炯的看着莉西，试图拿目光烧穿她……
“得！大哥，我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莉西莫名一哆嗦。
然后呢，一周的五个中午，莉西都坐在教室狠狠做物理题，一周中的两节体育课和周末，莉西都坐在树上狠狠画画……
初末速度，水粉素描，受力分析，透视构图，能量守恒，高光阴影……小莉西看不进书就画画，画不进画……似乎没有画不进画的时候，毕竟画画没有物理抽象。
总之，莉西在庆幸自己有了这两个不离不弃的好朋友的同时，又产生了深深的罪恶感：一心二用啊，我这辈子第一次干这么蠢的事。
期末考试近了，所有的课程基本都已经结束，剩下的只是复习。
乔亚说：“该讲的我都已经讲了，基本的方法就是这样，剩下的就是靠悟了。”
莉西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她兴冲冲地告诉林苜夏时，林苜夏只是点点头：“哦，恭喜你。顺便告诉你，既然你不用弄物理，那就陪我去写生。我也要画个大手笔的做为我本学期的完满句号。”
“可是要期末考试了耶！大姐……”莉西郁闷地咬着大拇指。
林苜夏倒是满不在乎：“对啊。期末考试了，所以你们体育课音乐课美术课不都变成自习了吗？刚好出来画画。对了，我也得考期末，我的语数外就靠你给我辅导了。”
末了，威胁道：“你要敢拒绝的话……哼哼，我好歹是出来混的！”
于是可怜的莉西只好每节自习课前都心虚地叮嘱乔亚：“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班长，如果老师来了记得帮我说说话啊！”
“你要逃课！”乔亚正色道，“身为班长，我绝不允许你这种行为！”
可是那边莉西已经跑没影了。
就这样，两个娇小女孩子背着与身形极不相称的大画板，大冬天走街串巷，用结着冰碴子的水彩颜料画画，隔一会儿往手上呵点儿热气，冷得不行了就去喝一杯温热的奶茶，然后在奶茶店甜腻的香气中呆一小会儿，背课文做数学写短语。
大冬天画画多辛苦啊！奶茶店的阿姨总是尽量提供热滚滚的奶茶给她们。
可是就算是这样，两个人还是开心得不行。用画笔记录感动的瞬间，记录自己一辈子不愿忘记的真善美，当那个眼中的世界在纸上复活，升华，没有人是不愿意沉浸在这样的喜悦感中的。
而这喜悦感，正在一点一点麻痹莉西逃课带来的罪恶感。
才几天，莉西就以一种特别的狂热完成了两幅水彩。
与莉西的随意不同，林苜夏画得很慢，一旦一个细节不满意，就立马重画，直到再也挑不出一点毛病为止。所以一幅画一点一点地补充修改，总也画不完。
根据乔亚的情报，每一次莉西逃课，都恰恰躲过了老师的查班，说得好听叫“运气”，说得难听叫“侥幸”。
“莉西你完蛋了。”乔亚耸耸肩膀，这样对莉西说。最近他老没事儿就这样教育莉西，可是莉西听不进去。她总是把自习课的作业拖到晚上一起做，第二天也能按时交。由于乔亚给她开了不少小灶，她做物理似乎也没有刚开始吃力。
这样看起来，她似乎还是个像样的学生，起码在老师、家长的眼中是这样。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某个自习课，莉西又和林苜夏溜了出来，恰恰被出来办事的莉西妈撞上。
那时，莉西正一边给一棵树涂枝叶上的高光，一边听林苜夏说着一些好玩的事儿。
莉西妈悄悄走到莉西身后，盯着看了莉西好一会儿，林苜夏刚要告诉莉西，莉西妈就已经揪着莉西的耳朵把她拎起来了。
很快莉西妈就和老师交流过了。旧账翻起来真是要人命，乔亚那个不讲义气的家伙也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所知道的全讲出来了。
交友不慎真是一种罪过啊罪过！于是莉西把有关画画的一切东西都交给林苜夏保管，以防没收，然后老老实实上课，老老实实复习，老老实实考试……
考场上倒是有个小惊喜，自从“东窗事发”后许久没见的林苜夏居然跟她分到同一个考场！
除此之外，生活静得像一潭水，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宁静的，但是这短暂的宁静一过去，莉西明白迎接她的将会是狂风大浪！莉西很聪明，虽然还不知道是左脑聪明还是右脑更聪明。
期末成绩一下来，莉西妈就展开了她的审判。
“你怎么对我说的？”莉西妈坐在阳台上的摇椅上，优雅，不怒自威。
莉西打了个寒噤：“我有好好学习，真的！原来我物理不及格的，但是这次我考了八十多，我每天都在学的。”
莉西妈皮笑肉不笑地提醒莉西：“可是你们班物理平均分九十，你的班级排名只是中等偏上，年级排名是一百以后。”
“好，你是有进步，”莉西妈跷着腿，接着说，“可是那是乔亚拼了命才教出来的，有这样的朋友你该好好感激人家！”
感激？是该感激啊。但是莉西也忘不了那个家伙把她的事儿都捅出来的恶行，虽然乔亚的解释是“为了让你不继续堕落下去”。
“你真该好好反思，”莉西妈妈好像有些累了，躺在椅子上侧着头，闭上眼睛开始揉太阳穴，“你一个学期都干了什么，抄作业，上课不听讲，交坏朋友，逃课，实在不行你别就给我上学了。你想想从前的你是多乖的孩子。”
莉西垂着头站在那里，不断地回想着这一段的日子。是啊，很多以前不敢想的事，这学期一下子全做了，可是——并不是自己的本意啊！只是不知不觉中，事情的发展就脱离了控制。
生活啊，总是如此出人意料。
“跟她绝交吧，这种坏孩子！”莉西妈给了莉西最后的通牒。
是啊，林苜夏染发、化妆、逃课，还威胁莉西，但是……
“妈！”莉西知道妈妈说到做到，声音竟然染了哭腔叫道，“可她是我的朋友！”
窗外的冬日太阳依旧发出惨白的没有力度的光芒，奶茶屋里面却是暖洋洋的。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中年女性和一个衣服沾着颜料、头发随意垂在脸上的女孩，在这小小的奶茶屋里进行“秘密会谈”。
“孩子，你身上有一种自由洒脱的气质，但是这种气质并不适合我家莉西。”莉西妈平静而委婉的开口，“所以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找她，你知道的，她的人生必须要成功，经不起荒废。同样，我会禁止她主动找你。”
坐在小桌对面的少女啜着巧克力奶茶，依旧是那样满不在乎地开口：“哦，我知道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不想她跟着坏孩子学坏，不想她长大以后成为混混！”莉西妈涵养很好，就算生气但也只是微微簇眉，“你不明白吗？”
少女饶有趣味的打量着面前的人的表情，她拥有和莉西相似的面部特征，颧骨上高光的位置，鼻侧的阴影，几乎都一样。接着她从放画具的大包里翻啊翻，翻出来一大堆东西，铅笔橡皮排笔颜料盒调色盘固画液留白胶，满满摆了一桌子，最后掏出来一个红色的获奖证书：“我把她的画拿去参赛了，麻烦你把这个给她带去。两个多月，她连精确的透视都没有完全掌握，但是她获奖了，虽然只是小小的三等奖。阿姨，虽然我刚开始只是逗她玩才让她学画，但是后来……她的画充满灵气，别埋没了她。”
这样啊，莉西妈略略思索。
少女一口气说完，轻松地吹了声口哨，开始收拾摊了一桌子的画具。临走之前，她将桌子上的奶茶一饮而尽，然后冲莉西妈挥挥手：“虽然我跟你没什么话说，但是还是谢谢你的奶茶。”
这下，莉西妈只能对着桌子上的获奖证书和那个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发呆。
“喂，乔亚。我妈让我选，以后学还是不学物理，你说怎么办？”莉西乐滋滋地跟乔亚通电话。
“是必须学吧！没得选。”电话那边，乔亚扶了扶他的酒瓶底，认真回答，“除非你以后学文科，但是文科学业水平测试也是要考物理的。”
“告诉你吧！”莉西兴奋得快要跳了起来，“我要跟着林苜夏去当美术生了！再也不用学物理了哈哈……”
“你这么高兴，你家里人知道吗？”乔亚倒是很冷静，“话说回来，你好像有点美术天赋……或许你的大脑就不适合学物理？那这样你逃课就不叫逃课了，让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话说到最后，竟颇为哀怨。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班长。”莉西颇为郑重地说。
“等等，林苜夏啊！”乔亚好像突然回过神，想起了什么，“我好像有一次在班级花名册看到这个名字……好像就是那个你从未现身的同桌来着！对，就是她，好像美术生都不怎么上课，大多数时间都呆在画室……”
啊？同桌！乔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把这边的莉西着实吓了一跳。
半掩的窗帘漏出的缕缕光线打在房间中央放着的一个石膏像上，石膏像的四围支了一圈画板，这是一个新的学期，十几个学生站在各自的画板前安静地画画。
“吱呀——”画室的门开了，正在给人头像涂阴影的林苜夏转头望向门口。
“以后莉西就和大家一起画画了，大家欢迎！”美术老师从身后领出来一个小个子的女生，对大家说道。
林苜夏甩甩头发，歪着头看莉西：“嘿，你终于来了！”
莉西妈站在门口，脸上淡淡笑着。
寒假里，她把莉西送到全市知名的美术生辅导老师那里，对莉西的才华进行了评估，说来也怪，莉西的右脑比左脑发达，典型的艺术才能高过逻辑思维。
莉西在林苜夏身边支好画架，悄悄在她耳边说：“我妈妈让我告诉你，谢谢你！还有就是，她说我们一定要成为最好的朋友。”
“本来就是好朋友啊！”林苜夏表情酷酷地说，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本来，就是好朋友。尽管之前把你当做坏孩子，但是每一个人都是独立而美丽的，不应该凭着表象就被贴上“坏孩子”的标签。而你如此宽容善良，是值得我珍惜一生的朋友呢！莉西这样想着，开始在纸上勾勒出人头像的轮廓。
“以后，我们一起画画，一起去上文化课吧，同桌！”
“哎？”林苜夏咧嘴笑了。
窗外，早春的阳光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