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是故国
一、 当年初遇
凤萝月本是朝中丞相之女，容貌倾国倾城，才华横溢，因被先皇下诏十七岁嫁入太子府。这对于家族来说是莫大的光荣，这意味着凤家将是权倾朝野的皇亲国戚。因此，凤萝月更得每天在闺房中秀女红，做自己的嫁衣。
入秋，南方转入清凉宜人的气候。夜晚，丞相府更是宁静如死水，偶尔凉风拂动窗帘，吹摇房里的烛光。本是婚期在即，不想凤萝月感染风寒，这让全府上下躁动不已，特别是丞相担心违背圣上，恐遭来灭族之祸，对凤萝月尤为关照。依照大夫的话，凤萝月需静养，每日三餐饮药。所以丞相让凤萝月入住府中的竹苑，这里少有人烟，与世隔绝。凤萝月每日闲来无事也只是对云对月对竹，心如止水。
与她作伴的也只是一把瑶琴，在竹林中抚琴一把好比世外活仙，她的风寒也好了一些。
江湖中最厉害且最狠毒的杀手非莫子柟莫属，他杀人无数，一把碧瑶剑不知染料多少恶人好人的鲜血，他杀人不论何人，只论何价钱，钱到货到，现下有人出一万两白银给他，只为求得丞相之首。
莫子柟便一口答应。他满腹自信地潜入丞相，不料丞相早得知有人雇了杀手害他，他便在府中设满重重机关，莫子柟还没接近丞相就已经没机关伤中，数十名士兵对他穷追围堵，莫子柟只好忍着流血和疼痛，凭靠一把碧瑶剑斩杀重重堵截，负伤逃到幽静的竹苑中。
一曲优美的琴声悠悠传来，这在他听来格外寂寞，凄凉，他踉踉跄跄托着鲜血寻到琴声所在之处。他眼前不远处是一座竹楼，琴声在这里四处飘舞，从黄窗里可以看见烛光扩大的影子，还有一位袅娜女子的影子，她的手优雅，温柔地拨弄琴弦。
打打杀杀已久，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有感觉了，而今日，他却对那个影子泊然心动。
房门突然被一人闯开，琴声在惊慌中停住。凤萝月惊恐地看见倒在地上鲜血淋淋的莫子柟，求救的本能在这一刻被吓糊涂了，她挪着脚步走近他一些，打探这是何人。
莫子柟见凤萝月正靠近自己，本能的举着剑护住自己，眼里杀气不减。凤萝月不敢上前，外面传来一阵追杀声，她刚要喊出来，莫子柟一点点地呻吟着，黑衣被鲜血染得更黑，凤萝月也突然明白他是何人，但见他这样身负重伤便不忍心将他供出去。
她再次提起勇气靠近他，莫子柟还是杀气依旧，就连杀手都有求生本能。
“ 你若不信我，为何进来？”凤萝月的一声问终究是把莫子柟的警惕给消减，他放下碧瑶剑，安心倒在血泊之中。
二、曾经执手
在凤萝月的帮助下，莫子柟顺利逃过追兵。由于失血过多，他只好暂在竹林中养伤，凤萝月住竹楼中，莫子柟住竹楼外，每日得到凤萝月的照顾，包括衣食疗养。
当凤萝月拿来一碗药给他，他并没有接，虚弱地抱着剑盘坐在竹子下，冷冷说道：“ 我是来杀你爹的，就算这样你还要救我吗？”
凤萝月温柔地笑道：“ 你不是没杀成吗？”
莫子柟惊愕了一会，愣愣地接下药，继续问道：“如果我杀了呢？”
凤萝月脸上的笑容消失，风轻云淡，又不减慎重，她咬牙地说：“ 如果你杀了，我就算堵上十条命也会把你杀了。”
莫子柟不语，默默喝下药，庆幸自己没让她恨他。
一个秋，一个冬，江湖上不见莫子柟身影，就有莫子柟已死的谣言沸沸扬扬，江湖上少了一个冷血杀手，这当然有利于少一分仇恨，被莫子柟杀害过的人的家庭放着烟花，泪流满面，感谢老天。
众人不知的是，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莫子柟决心金盆洗手，更不知的是莫子柟隐身在丞相府的竹苑中。凤萝月的风寒早已好了，只是放心不下莫子柟，便一直在装病。
莫子柟就住在竹林中，怀里一直抱着剑，他总是坐在竹楼不远处向那里望去。
此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是初春第一场雨，凤萝月撑着一把青伞徐步走来，紫色罗裙成了青竹里的一朵花，她来到他面前，他抬首，她微笑，一切美好回忆尽在这里。
“ 莫公子，先到竹楼中避雨吧。”
他点点头，与她并肩在青伞下。
屋外的雨一直都是淅淅沥沥，没减小也不见大，他依旧冷着面庞盘坐在竹楼中的一角。而凤萝月一时绣花，一时看书，一时抚琴，好比一个逍遥仙。
一首曲子终于弹完，她端坐没有转身，问道：“ 莫公子以前是何路人？”
他的思绪从琴声中转过，“ 杀手。”
凤萝月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惊愕，她转过身来，笑颜舒浅，“ 那一定很自在吧？”
莫子柟不答，他凭着碧瑶剑，斩杀江湖无人能敌，虽有万贯钱财，可从不愉快过，心里空空荡荡，他不知自己求什么，而现在他很高兴自己答应刺杀丞相。
“ 我要走了。”许久，莫子柟如经过几番思虑后说道。
凤萝月放下手中的书卷，有些伤感，问：“ 继续杀人吗？”
莫子柟摇头，“ 不杀了。”他既已知自己为何所求，杀人再无意义。
凤萝月似满意地笑得更开心，救人不比杀人更开心吗？
良久，莫子柟冷淡又有一丝紧张参杂一丝温柔地问道：“ 你跟我走吧。”
凤萝月怔住，眼神惊慌，许久才镇定下来，然后低头轻轻说道：“ 莫公子，我已有婚约。”语气十分无助，她与皇上的婚期将至，先皇的圣旨早已把她的人生定在了皇宫，更把她交给不能一心一意的夫君。
莫子柟极度失望，喃喃说：“ 这样啊……是我失礼了。”
凤萝月强颜道：“ 不如你来喝喜酒吧。”
他错愕，抬头看她风轻云淡的笑颜，心中荡起酸涩的微波，他不懂她为何可以这样不顾他的失落。
就在这时，莫子柟听到竹林外的风吹草动，多年的江湖打杀早就铸造听风闻杀气的本领，失落的双眼立刻变得锐利，他侧身匍匐在门边继续听。凤萝月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刚要出去一探究竟却被莫子柟拦住。
几声“咻咻”的箭声传来，莫子柟迅速冲开房门拔出碧瑶剑斩断几只箭。凤萝月也紧跟出来，只见四五个黑衣杀手执剑站在竹楼不远出。
“ 你们是何人？”莫子柟沙哑的声音带有一些凌厉的威胁。
“ 莫子柟？你没有死？”其中一个黑衣人说道。
莫子柟哼笑，“ 既认得我那也是道上人，只要你们离开我便可不取你们性命。”
“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做这行的岂是怕死之人？”
说完，那几人轻快几步逼到竹楼前，莫子柟迅速迎上去，要在以前这几个小喽罗还没出招就被他斩杀了，可如今他心系凤萝月，不能一心一意对付这几个杀手。
终于，还是传来凤萝月的尖叫，莫子柟回头看，却见凤萝月的左袖染红了鲜血，颓然倒地。原来杀手不止是这几个，他们来了个调虎离山。莫子柟心急地打开眼前这几个杀手，焦急地冲进竹楼，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害怕得让他失去理智。
他杀掉了两个杀手，后背却深深受了一剑，他的脸上再次溅满鲜血，眼里杀气腾腾，护在她前面。凤萝月不禁悄然落泪。
此时，一列列御林军跑进竹林，最后丞相急匆匆赶过来。莫子柟有些愣住，几个杀手见势不对几个箭步卷走凤萝月，莫子柟也迅速赶过去。丞相见自己的女儿被劫走，立刻下达命令：“ 追，快把小姐救回来。”
他们离开了丞相府，莫子柟轻松追上，心焦欲火焚身，挥动碧瑶剑，几个杀手即刻倒在城隍庙前，浓浓的鲜血顺着剑锋滴落。他托着沉重的步划走到昏迷的凤萝月身边，温柔地抱起她在城隍庙里坐下。
凤萝月在他的怀里醒来，轻轻帮他擦去脸上的血，虽然受伤了，她也很开心，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为她这么拼命。
莫子柟看她苍白的脸却还在努力微笑，他说道：“ 一会你爹就来带你回去了。”
她黯然失色，此刻想和他在一起的欲望变得很强烈，她不想要至尊无上的地位，不要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想和他一起飘荡江湖，就算万劫不覆。
她喃喃地说道：“ 我不想回去。”
莫子柟惊愕，疑惑地看着她。她笑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听见这句话，莫子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立刻将她紧紧抱住，此时他真的很幸福，只要她这么想就可以了。
稍许，莫子柟轻抚她的秀发，温柔道：“ 你先睡一会。”说完点上她的穴，凤萝月似察觉不对，惊恐地看着他，还没等反驳她便沉沉睡去。
他将碧瑶剑放在她身边，听见御林军的声音才缓缓离开。
他不能那么自私，他不能强行带着她离开，她那么爱自己的爹，就算拼上十条命也要报仇，他怎么能忍心看她为家人落泪。只要得到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一句这一生便再也无憾。很想给她一个风月无涯的生活，但他只是一个杀手，身负命债，仇人无数，也许让她住在宫里是能让她平安度过一生的最好的选择。
三、母仪天下
等凤萝月醒来时，发现她已经在自己的闺房中，闺房里回荡着浓浓的药香，寂静无声。她的胸口一阵阵抽痛，他离开了。
几日后，丞相拿着碧瑶剑来到她面前，捋着花白的胡子仔细端倪说：“ 这就是那个莫子柟的剑，那日他的剑就在你身边，我想他刺杀我不成就打你的主意吧。”
凤萝月起身下床，两眼愣愣地注视着碧瑶剑，她不懂没有这碧瑶剑他该拿什么活在刀光剑影的江湖中，是真的不杀人了吗？
婚期如约而至。
凤萝月被接进宫那天，举国欢庆，鞭炮雷鸣。
她一袭华丽的凤冠霞帔坐在万人瞩目的凤轿上，今后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更是天下最寂寞的女人。
街道两旁簇拥着看热闹的百姓，见到凤萝月纷纷下跪，以示尊敬和祝福，自开国以来还没有如此美丽的皇后，这下皇上有福了。
凤萝月忐忑地瞧着人群，想最后一次看看莫子柟，看看他的脸，若说他和她的相遇是不该，但也是最美丽的相遇，让她懂得人间最美好的爱情。凤萝月心知肚明，此后在深宫中她更加寂寞了。
直到进入宫门那一刻，莫子柟才出现在不远处一棵柳下，刚发了嫩芽的柳条飘飘扬扬，目光呆滞，亲自目送她被华丽地抬进宫。
这一刻她心满意足了，至少还能看他最后一面。
夜晚，京城灯火通明，万人空巷，烟花在星空中绽放。
凤凌宫，在宫人的引导下，凤萝月做完一项又一项的礼仪后，坐在床榻上等候皇上到来。
一声“ 皇上驾到”，宫内所有人纷纷下跪，凤萝月刚要走出去迎接，一个身穿龙袍，眉目俊秀的少年赶忙进来，他扶起刚要下跪的凤萝月，细心看她，温柔，含情地笑着。
那一夜，她成了至尊九五的君主的女人，也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上待她虽好，可她却不能舒眉，她一心一念的只有莫子柟。皇上刚即位，后宫里只有两位妃嫔和一个皇后，两位妃嫔分别是容妃和俪妃，一个心狠手辣，一个不问俗世。凤萝月也因为是皇后，她们对她倒也尊敬，而且也没有她的把柄。
皇上一眼就知道凤萝月有心事，为了解开她的心事，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搬进皇宫，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直到有一日，后宫的宁静被打破，皇上的耐心被打破，更加逼疯了凤萝月。
四、惊鸿一舞
江南的叛乱帮伙被抓获，而且抓住了头领，凤萝月在父亲的口中得知那人就是莫子柟，皇上决定三日后斩首示众。
凤萝月没有任何考虑，重重地跪在皇上脚下，身体发颤，连磕几个响头，哀求地说：“ 求皇上饶莫子柟不死。”
天子的俊眉微微锁住，手中的奏折被紧紧撺住，他从未见过一向不食人间烟火，郁郁寡欢的皇后竟然为了一个叛贼求情，就算头破血流也无所谓，难道她就不怕株连九族吗？
皇上向她徐步走来，弯下腰身，伸手使劲抓住她的下巴，眉宇怒气腾腾，“ 你们俩认识吗？如果认识的话，不只是你，还有相国府也被牵连。”
凤萝月似乎被吓住，神情慌张，目光涣散，“ 只是小时故人，求皇上网开一面。”
皇上意识到自己的恐吓完全没有起到作用，微微苦笑，放开她，即刻下旨：“ 皇后轻薄天意，从今日起，禁足凤凌宫三月。”他并没有判她株连九族，他不忍心，不忍心再看她憔悴的面容。
莫子柟的事一拖再拖，被禁足的凤萝月更是焦躁万分，她成天都在琢磨如何救出莫子柟，对待皇上也是往常不温不火的态度。日子在风雨中平静度过，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被皇上打入冷宫，没有理由。也许帝王就是这样，对谁都是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爱了就缠绵，厌了就放置一旁。而她并不在乎这些，凤凌宫的繁华远远比不过这里的萧萧。
夜晚，她乔装来到天牢，买通狱卒，顺利见到被重型扣押的莫子柟，此时他被扣在墙壁上，旧血和新血混杂在褴褛的衣服里，血肉模糊。在经过重重拷打后，他颓然地昏迷在墙壁上。
眼泪瞬间灼热了她的双眼，她颤抖着步划，拖着发软的双腿走到他面前，轻轻抚摸他那全是鞭条的脸。本以为此生他会平平安安度过，本以为不会再见。
莫子柟缓缓醒来，见到双眼灼泪的凤萝月，先是惊喜的双眼立刻变得冷漠无光，他毅然夺去目光。
凤萝月错愕，轻声道：“ 是我呀。”
莫子柟喃喃道：“ 寇贼莫子柟见过皇后娘娘。”
凤萝月一下子踉跄几步，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那个曾经想和她共度一生的男子去哪了。
“ 子楠，我……”她哽咽住。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失败了，你还是回去吧。”
就算粉身碎骨他也要保护她，若他此刻和她相认，也会害她落到如他这般下场。
凤萝月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轻轻吻上他盖有淤血的双唇，拖着沉重的步划走出天牢。
不过三日，一群侍卫闯入，把她押进刑场，她被人带到皇上身边坐下。皇上温柔地对她笑着，可有那么一丝诡异，令她背上生寒。
皇帝调侃道：“ 那晚皇后和这么莫公子真是一往情深啊。”
凤萝月惊愕，原来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回想起来那晚那么顺利进去，这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他很怜惜地看着他的皇后，就算一身素衣也是娇艳动人，不过她和莫子柟的事被他知道，这彻底激怒他心里的火线，他要让她知道，心里容有两个人的下场是什么。
刑场被侍卫包围住，几声敲鼓，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拖着血迹斑斑的男子走进刑场，手足被牢牢铐住，脸上的“囚”盖住他昔日的风光，她再也镇定不住，刚要扑上去就被身边的侍卫抓住。
皇上虽在微笑仍掩饰不住因难堪而被激怒的怒火，他两眼直直地定在潦倒的莫子柟身上，身边的容妃更是看好戏般地在偷笑。
莫子柟看向素衣如雪的凤萝月，几许离别，如今她也是惆怅许多，灰白天空下的一袭素衣随风微摆，能见她最后一面，此生已无憾。自她进入皇宫，他开始意识到只有天下最尊贵的人才可以和她厮守，于是他开始夺取江山，欲当上九五至尊，可笑的是，如今落魄成了阶下囚，最后也是这副模样死在她眼前。其实他打江山不为别的，就只为可以和她厮守，而今不能实现了。
双目含泪，他仰天大笑，笑声凄凉，化作无形的冰刺入她的心脏，痛又冷。
时辰已到，太监得到皇上的旨意，走上前几步喊道：“ 时辰已到，行刑。”
刽子手缓缓举起泛着冷气的光。凤萝月一下子跪在皇上脚下，瑟瑟发抖，“ 皇上，臣妾恭贺皇上铲除叛贼，不如在这大好日子臣妾先为您舞一曲吧。”
皇上思绪了许久，“ 准奏。”
凤萝月赶紧起身，走下刑场，来到莫子柟面前，两眼相望，凤萝月想到此时此刻跪在自己面前的竟是自己曾救下，一心痛改前非，说要娶她的杀手莫子柟。
冷风吹过，凤萝月随着冷风轻舒长袖，优雅举起，袅娜的身姿原地旋转，长长的黑发在风中凌乱，泪水灼热了她的眼眶，烧红了她苍白的脸颊，悲伤幽邃的双眸全是万年不改的不舍和依恋，微微扬起的烈唇道出了最后别离的祝福。
没有丝竹，素衣如月，月光笼罩住每个人的心。皇上揪住扶手，双目冷淡，心却在一丝一丝阵痛，就算他快要死了，她也要为他舞蹈，莫子柟失了江山却得了她，而他呢，不过就是坐拥天下，守住的是一个冰冷的躯壳。
那样优美的舞蹈，终究是为别人而舞。
刽子手在她舞蹈同时举起冷刀，莫子柟最后笑道：“ 来生再见。”
凤萝月莞尔一笑，轻轻点头，“ 嗯。”声音掺杂未爆发的哭声，就在冷刀正要落下之时她毅然转身护在莫子柟的身上，当然要来生再见。
还是以前那样的害怕，莫子柟使劲最后的力气扑倒凤萝月，大刀瞬间刺进他的背。
还来不及反应，世界静止，血浆从他的嘴里冒出，他温柔地对她一笑，随后倒在她怀里。
一声凄厉冲破云霄的哭喊声响彻刑场。
刽子手再次将他的头颅斩下，全场哗然，随后是满地鲜血，溅满风里，雨里，鲜血溅到她的素衣上，她的脸上，她的心上。她哭笑着，一切都结束了。来生再见。
皇帝下旨，将莫子柟的头颅高挂城门三日。多年以后，民间也一直在流传莫子柟的头高挂城墙后，上天连下了一个月的大雨，随后皇后得了失心疯。
四、来生誓约
那日之后，当凤萝月醒来时，自己已经在冷宫里，寂静得令人生寒，衣服也被换过。还未恍惚过来，宫门被人狠狠踹开，进来的是气势汹汹的容妃，扑满胭脂的脸上荡漾着邪恶的笑容。
她被人紧紧摁住，容妃取下发簪在她脸上比划，说道：“ 皇后娘娘，你不觉得奇怪为何皇上要莫子柟在你面前死去吗？”
凤萝月不语，她心知肚明，皇上也心知肚明。
容妃长笑一番，令人发指，“ 其实是我告诉皇上你和莫子柟的事的。那日我没想到莫子柟会在你身边，所以只雇了是个杀手去杀你，如果我再找多点，你也不可能在这里，也不可能夺了我做梦都想要的皇后之位。”她眼里沾满了无尽的仇恨，那样可怕的眼神似乎想要将凤萝月粉身碎骨。
听完后，凤萝月恶狠狠地瞪着她，原来所发生的一切也有她的安排。
她狠狠在她脸上划出一道伤，因为这一划，她不再倾国倾城，也不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从此她只是冷宫里的废人。
可她永远忘不了莫子柟死在那个男人的刀下，死在容妃的嫉妒里。莫子柟的死也带走了她的心，心如死灰，莫不过是在尘世中最好的着落。有一件事，此生她非做不可，那就是杀死世人敬重的皇帝，让容妃生不如死。
她拿出最后的钱财托人到相国府里找丞相相助，丞相令人制作一张假皮托人交到凤萝月手里。这一张皮，又令她得到倾国倾城的容貌，也再一次得到皇帝的宠爱。
凤萝月不再似以前的凤萝月，她已经没有理智，如今的凤萝月一心只想报仇。她献出了自己，对恶心的男人谄媚，只要得到最大的权力什么都愿意做。她穷尽一身本领，再次宠惯六宫，成为六宫之主，容妃也彻底失宠。
她稍微使出一点计谋，皇帝不再对容妃恋旧情。凤萝月趁机将她打入牢房，日日夜夜享受虫毒的折磨，生不如死。
“凤萝月，你这般狠毒，不会有好下场的！哈哈哈……”一名头发蓬乱发狂的绿衣女子发出最无力的骂声，随后被两名侍卫待下去，讽刺的尖笑声慢慢消失在凤凌宫。而这凤凌宫的主人正是那女人口中的凤萝月，她懒散百般妖娆地斜靠在凤椅上，嘴角妩媚地勾上，眼神极其轻蔑地端倪这她青葱般的手指，紫凤袍如紫藤萝般长长地从高高的凤椅上铺落下来。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骂声，也习惯一次又一次致人死地，早已忘了善良，恻隐之心。确切地说，她心如死灰。如今她已登上正宫之位，凤仪天下，谁又能是她的对手，就连天下俯首的男人都对她百般依赖，百般呵护，宠惯六宫。
容妃一边谩骂一边被拖下去，凤萝月也只是妩媚地笑着。
夜晚，她望着冷月，秋风吹散枯叶，记忆挂上枝头，许多年前，莫子柟就是在这一天死去，她也在这一天死去。
一件长袍落在她的肩头，熟悉令她恶心的香气扑鼻而来。皇帝将她紧紧抱住，在她耳边温柔的呢喃着。
凤萝月细心地把皇帝带到床榻上，她尽可能地使出她的美丽，娇嗔地念叨着：“ 皇上，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随后拥入他的怀里。
皇帝若有所思，完全不记得是什么日子，刮刮她的鼻子，宠溺地问：“是什么日子啊？”
凤萝月伸手到床褥下，小心掏出一把事先准备好的碧瑶剑，依然面不改色，“ 今天是子柟被您杀的日子。”说着狠狠刺向皇帝。
谁知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微笑依然，“ 皇后，你越来越调皮了。”说完将她甩在地上，碧瑶剑反射着烛光和皇上冰冷的眼神。
凤萝月轻哼，妖娆凌厉的目光伴着嘲讽般地笑着，她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只是莫子柟说来生再见，如今死对于她是最好的解脱，她不能再忍受躺在自己讨厌的男子怀里。
皇帝止住了笑容，这么多年来，她还是没有忘记莫子柟，他也没有忘记她为莫子柟跳舞的那一刻，他多么希望是在为他跳，就算他给她最大的权力也无法让她为他舞蹈。
皇上把她抱入怀里，长舒一口气，哽咽地说：“ 如果当年你对我温柔一些，我也不会杀了他让你难过。”
她嗤笑着，是啊，如果当年没有救下奄奄一息，躺在血泊中的莫子柟，是不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如果真的是这样她或许可以当着慈善的皇后，一生爱着眼前这个男人。
有时她也试着去放下仇恨，试着去爱这个男人，但每当午夜梦回时，鲜红的血一直在脑里挥之不去，还有莫子柟最后的约定。她答应来生再见，然而来生托了将近十年，她已经不能再让来生再拖，也许莫子柟就在彼岸陌上等她，化作一缕青烟都在等她。
皇帝帮她拭去眼泪，“ 凤萝月，你可不可以爱我一次？”他在乞求她，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变得渺小微弱，他知道她恨透了他，可他一点也没有放弃她会爱上他的幻想。
凤萝月目光涣散，默不作声，一直嗤笑着，直到鲜红的血浆涌出她的嘴角……
他慌张地发现，她狠心地将匕首刺入腹中，他终于卸下最后的装备，泪光在眼里，脸上闪烁着，心如刀绞……
也许，这就是她给他最好的回答，就算到死也追随莫子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