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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大伯

2023-05-30
一“特大利好怎么还没来,快11点钟了。”王孃孃望着满眼皆绿的超大电子显示屏唉声叹气道。“大伯说,要晚一些才会公布。”陈怡力图将有些佝偻的身子往前挺起,带有希冀地说。“真有什么特大...


“特大利好怎么还没来,快11点钟了。”王孃孃望着满眼皆绿的超大电子显示屏唉声叹气道。
“大伯说,要晚一些才会公布。”陈怡力图将有些佝偻的身子往前挺起,带有希冀地说。
“真有什么特大利好,可能昨晚都已经公布。”张老头将白色老汗衫的双袖,有些费劲地卷在浑圆的两个手膀子上,似有些把握得不是很准地接过陈怡的话,毕竟他也企望着。
李浩强站在一边,站在他身边的还有不少的人,包括张婷婷,她只有二十多岁,穿件碎花连衣短裙,婀娜多姿、漂漂亮亮的,托在人堆里,像一朵花似的。她是听别人说,买进股票的,连公司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股票跌了,这个人也联系不上了。今天休息,她便来到这里,和着大家盼着大伯。
大家都盯着电子显示屏,看着大屏幕不断地翻动红的、绿的、间或夹点黄的数字,只是今天特别,全是绿的。这是在一家证券公司的营业大厅里。今天的人不是很多,因为连着数日半拉子的蹦极,即只往下栽,不往上拉,或偶尔拉一下,荡个几下,就是不往上拉的表演,别说参加,就是光看,也够让人心惊胆跳的,何况这往下栽的不是数字,是股民的血。开始往下栽,还能忍着,有时还觉得不够刺激,冲着一起欢呼几下。但蹦得像现在这样,直坠深谷,就没人再欢呼,是否连心脏都经不住这样的折腾,来的人不多,但还是来得不少。
先前,他们叫的大伯是谁?不是很清楚,也许是位炒股高手,或许与上面(证券公司等)有些关系的一个人,或许就仅是证券大厅的一个散户。但有一点非常清楚,就是他是一个具有标杆式的人物,人们可以通过他,进行判断,甚至直接做出买入,或卖出的抉择。



交易大厅里,有几大排长椅,正对一浪接一浪的,正绿浪翻滚着的电子显示屏。但屏幕前,站的比坐的人多。是没心思静下心来看行情?或是站着,距交易台式机更近些,一旦行情真的风云突变,好涌去交易?所以只有少数人坐在长椅的边处,有的还只是坐了半边个屁股,里面空了不少的位置,只有田德胜宽宽敞敞坐在里面。
田德胜像是跌得没了魂似的,整个一付脑袋吊在自个的胸前。其实,王孃孃、陈怡、还有张老头的话,直捣他的心窝。大伯没有来,他感到有些的愤怒,以往,不是每天他都带着这样,或那样的消息,不是给田德胜以鼓舞,就是以安抚,毕竟他是能够给他田德胜带来信息的人,能够让他做出判断的人。现行情正在节骨眼上,他怎么能不来呢?田德胜的这种愤怒,有些鼓起他,想坐在10层楼以上的窗台边上,往下跳似的,以唤得大伯的关注与到来。但同时,他又像非常理解大伯,期待着大伯、等待着大伯。
因为他相信,大伯会给他带来好消息,特别是他久没来,再次出现的时候。



说来,李浩强不也同样焦灼地等待着大伯,他两手交叉在胸前,做出一个非常标准的“抄手”姿势。看似行如止水,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巴望大伯能够早点出现。也就是说,李浩强眼睛在行情上,心是在行情之外的。
谈来,现代进行时,别说在家里、单位上,就是在路上、厕所,只要有网络信号,只须在手机屏幕上,用手轻轻地刨两下,两个眼珠子往屏幕上一盯,便能与全球同步地得到每一只个股的即时行情。若要交易,也只须在手机上正确输入几组数字,并不比交易大厅的交易台式机慢。何须站在这里,又没有谁拿一分钱的工资。但他喜欢这样,王孃孃说,到这里人多,热闹。陈怡说,家里冷冷清清的,该激动,该咒骂,旁边连鬼都没有一个。其实,陈怡,除了家里,还有一个地方,大户室。不知是嫌坐在她旁边的多是与她一样年岁的人,还是仍嫌人气不足,她喜欢这里。李浩强自认为,他与王孃孃和陈怡都不是一个级别,王孃孃别说,就一个典型的大妈。陈怡到底岁数有多大,他不知道,但从她坐在前面,有些佝偻的身子,头发上面大部分虽然是乌黑的,但下面小部分,即后脑勺一弧,是花白的,可以认定,与王孃孃一样是一个退了休的老太婆。他是某公司负责营销的副总,现在若是坐在办公室,是得有人向他汇报什么,特别是上午上班时,为提振士气,还得由他领着几十号的员工。按照他的指挥,心中默想着一张又一张的大钞,呼喊着将屋顶的天花板都要震塌的口号。那个架式,他就是一个不可言败的雄鸡。所以,他多少也算是一个有一定名望、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他不会接过王孃孃、陈怡,或张老头的话,也自然不会坐在他们坐的位置的里面,像是被他们“套”着。
一句话,他是想在这里探听消息的,大伯自然是他希望来的。



“来了,来了。”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拿着一件东东,想挤过站在长椅边的人堆,一时间引起了大厅里一阵不小的骚动。大家不是都应声盯到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拿的什么东东,而是不约而同地望着大厅的门,以为大伯来了。张老头笨拙地还没有转过有些肥胖的身躯;陈怡不但转过头,还尽可能地拉长有了佝偻的身子;王孃孃干脆已站了起来,整个身子转了半个圈;田德胜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一边在自己的脚丫上抓庠,一边欲外奔;张婷婷跟着大家一起往后望;只有李浩强微微往后望了一下,只是不自觉地将两抄起的手反剪至屁股后面。大家都望着大门,很显然,大家都非常清醒,大伯再有本事,也是从门口进来,不会从房顶跳下来,也不从窗户里飞进来。当大家醒悟到是怎么一回事时,皆有些失落,也可以说有些无奈的,更有些自嘲似地,独自,或互相间笑了笑。
他是大叔,不是大伯,叫左大叔,也叫左眼镜,他曾是一个分析大师,据说,除到这里和一天的吃喝拉撒,曾闭门修炼“股经”,不少于一千个日日夜夜,说的道道出来,不亚于卫星电视上股评家,最为经典的是他奉为圣符的薛斯通道的买卖十六招。就那时,围着他,免费听课,也是一圈压一圈的,大家都认为是正确的,结果还是错了。什么时候由大师降为大叔,他自己也不清楚。
“你怎么是大叔?不是大伯?”王孃孃不加掩饰地埋怨。
“他是大伯的弟弟。”张老头又有些见地的说,只是这次他没用“可能”,因为他这次能够肯定。
“大伯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看他带没带来好的消息?”陈怡显得非常虚伪。只是从这话的气势,显出些她不只是一个大妈。也许在她年轻时,说不准坐的位置并不比李浩强低,围在她身边的人比李浩强要多得多。但她现在还是希望大伯真的能来,从她不也转过身,并尽可能扯伸佝偻的身子,可以得到说明。



在人们说话时已经看清,左大叔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付扑克牌,准备上午收市后,与王孃孃、张老头等几个一起找点别的刺激,不然这一上午的憋着,等待,真有些叫人受不了。拿左眼镜的话说,是尿都憋得找到屙的地方,憋得是屙都屙不出来了。
这股市也太折腾人了。
那大伯也太让人久等了。
只是,就是大伯真的来了,又怎么样?陈怡说得不错。只是大家不会再去细想,也不想再去细想,正像这股市,你越去细想,你就越会错过一波又一波大的行情;你就越容易被套在屋顶的梁梁上;你就越容易不“割肉”(指亏卖)则罢,一“割肉”,股票就飞起涨,像是就差你这千二百股似的。什么江恩理论、波浪曲线、基本面;什么支撑线、压力线、黄瓜线(黄金分割线);什么趋势图、多空图、人气图;包括左眼镜,即左大叔奉为圣符的薛斯通道;还有这样或那样,吹得神奇得不得了的炒股软件都没有用。超卖之外,还有超卖;超买之外,还有超买。没到股市里的人,会说许多聪明绝顶的“狠”话,深入股市的人清楚,亏的多,赢的少,为什么?因为你没在股市里。
于是乎,人们不再过多的相信什么分析,不再喜欢动脑子去细想,不是不想去想,是想“球”没用,甚至是越想越“球”没有用。
不知什么起,人们相信起了大伯,大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失人们所望。大家坚信,大伯今天会来的,他来了,一定将会带来好消息的。
大家翘首以盼。



“大伯今天不会来了?”王大嫂捶打着自己坐了近六个小时,有些僵硬的腿脚,像是问别人,更想是在问自己。
时间已从上午转至下班二点半了,准确地说,是二点三十一分。别少说一分钟,股市里什么都会发生。只是今天,人们是否已经看不到希望,中途只是拉了两下,应该说,只是在谷底荡了一会。不但股票没有上涨。是连大伯也没有来。
“大伯,他怎么会不来呢?“陈怡已经有些沉不住气地说。中午休市里,她没有与左大叔、王孃孃与张老头他们一起打牌,她回家冲了一阵的网,来回走动,既是锻炼,也是想看能不能赶在大伯来之前,得到大伯将带来的消息。不过,对此,她有些不报奢望,不是她没有学识,是她没有来源。至于大伯的消息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陈怡不知道,连田德胜也不知道。
别小瞧现在田德胜下午还是整个脑袋像是没魂似的多吊在胸前,当股市大涨,他也会情绪高涨时,你深深地感受得到,他会带给你一股莫大的力量,一股冲动,一股把账上的钱,真的只是看着一个个阿拉伯的数字。他常说的一句是:“有什么大不了,打起仗来,一颗枪子就要人的命。大不了亏完了,一个‘子’都没有了,脑袋还是长在老子的颈子上。”
田德胜将近四十多岁,有着二十多年的股龄。他和老婆开了一个店,老婆是守在店里,他是有一空就“梭”到这里。他自己介绍自己说,是为证券公司打工,因为他喜欢做短线,他的个头和性格就如他炒股的神情,像个猴三似的,一天拱进拱出的,先只有几万块钱,后增加近二十万,两三天多跑个来回,贡献了不少的钱给证券公司。证券公司的人说,他不是为我们打工,是在这里领工资。是的,股市牛的时候,他的本钱都还在,用了一些,确实是他赚的钱;但股市熊的时候,他的本钱就没了,也就是用的是他的本钱,留的,只是他二十多年打工的一小点血汗钱。原来,他自然也是喜欢分析这或那的,不说是围起一圈是圈的,也是没有一个排,也常有一二个班。按他的说法,只是他不喜欢讲一大堆,常就一二句话,不然,他的听众不亚于左眼镜。可不知从什么起,没有人再听左眼镜的,也没有人再听他的。还是那话,就是他,或左眼镜,即使大家认为是对的,就是相当一段时间是对的,最终还是错了。他自己是否也不再相信他自己,他相信起了大伯。可他这次,不知是相信了大伯的话,还是误解了大伯的话,倾其所有,买的股票眼看就要被证券公司强行平仓了,将一无所有。你说他,能不把整个脑袋吊在自己的胸前。其实,至从他融资炒股始,他就把自己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大伯真的不会来了?”中途到公司呆了一阵的李浩强,又站在同样的位置,继续做出标准式的“抄手”姿势。他想,上午大伯没有来,下午他怎么也该来一趟,于是,他还是忍不住又往证券大厅里来了,他实在憋不住了,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想来,他也是非常失望,不自觉地接过了他看不起的,认之不能与之为伍的陈怡的一句话。因为他现在不但是没有赢了,是连他通过指挥别人,也指导自己,每天高喊着,将屋顶的天花板都要震塌的口号,好不容易“呼”出的钱,就这样一天接一天的,在无声无息的,半拉子的蹦极中给往外倒,拿他自己心里憋着,想倒出来的话说,那钱像是泡都没冒一下,说没了就没了,还有什么架子可言?
陈怡听到,旁边一个三十来岁人的男子接过她的话,便向李浩强瞟了一眼。虽然她没亏多少,只是她已经不能再像几天前一样,对稍为有点好感的人,逢人便笑着说,那天我请你到本地最高级的酒楼“嗨”一顿。听这话的人,自然要笑她赢“惨”了哟,开始她还半遮半掩的不愿说,为人要低调。但当她,真的赚得连她自己也不相信是真的时,便情不自禁地不想掩饰了。
她知道田德胜的情况,与这个三十来岁男子的口气相比,是否比田德胜还惨。只有王孃孃亏得最少,因为她只是吼得凶,亏得再多也是买小菜的钱。张老头也亏得不多,他只是喜欢在这里打打牌,吹吹龙门阵。至于左大叔,即左眼镜,是瘾大,胆子小。赚的时间多,赚的回数也多,但常是几个月垒的,十几天,甚至就几天,就还给别人了,说不准,还贴一些出去,所以他即使亏,也亏不到好多。那个年轻妹儿站在这,不说是来招人爱,显身材,可能是投了点钱,搞起玩,从她较为淡定的神情上看得出。最把脉不准的还是接她话的这男子,因为那话听起来像是要断气似的。
说来,现在来的人少了,是因经不住心脏的折腾。其实,这话不全对,有赢钱的走了。他们是听了大伯的?因为大伯不久前说过,要到顶了;也许他们没听大伯,因为大伯不久前也说过,行情远还没有完。



“大伯不来了!”张老头肯定地说。
最先忍不住还是王孃孃,当她看到离收市从最后的8分钟,溜进最后的7分钟时,她将僵硬的脚在地下狠狠地一笃。声撕竭力地:“这个砍脑壳的大伯,硬是不来了,那两天唱多的时候,不是天天泡在这里。”
“他是个探子、是个特务、是个间谍、是个大骗子。”左眼镜,即左大叔忽地一下从长椅上弹起来,一下子抖出他一直都想说出的话,不是想来个翻身,由大叔压在他大伯之上,是退隐下来之后,观察了对方许久,像是今天揪住了尾巴,非常激动地舞动着双臂。
“他龟孙子的,老子不把他‘球’都割了。”田德胜咬牙切齿地说。
“把他整出来!”张老头也怒不可遏地,高喊着,大叫着:“把大伯给抓出来!”一时间,大厅里群情激昂,个个摩拳擦掌,像一个巨大的火药库将要爆炸了似的,李浩强也像是要当平常领着高呼口号似的也举起了手臂,张婷婷吓得有些害怕地直往后退。
“在拉了,在拉了!”陈怡还盯着电子显示屏。最后两分钟,大盘翘了个尾巴,就像一个钩。在她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拉回到电子显示屏时,陈怡念着电子显示屏上方的几个大字:“投资有风险,投资须谨慎。”大家再瞧,正围过来的保安和证券大厅的工作人员,像是明白了什么。
哪么大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孃孃说,是一个很有派头的一个人,一个大的腰包总是夹着许多资料、书、或红头文件(只是谁也没验证)。按陈怡的描述,是说话慢条撕理的、一句话喜欢分几次说,甚至留一点,并有些模棱两可的一个人。田德胜认为,他肯定与证券公司,或证券部门,或机构操盘手有一定的关系。张老头神气活现地说,他就是在证券界玩无间道的高手、奇人。但都没道明他的具体身份,甚至长个什么样,也沒说到。
李浩强和张婷婷只是听说,没有见过。
骂归骂、说归说,他们还是希望大伯明天能出现。不管怎样,因为他毕竟是一个具有标杆式的人物,人们可以通过他,进行判断,甚至直接做出买入,或卖出的抉择。
他们还会依然等待着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