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零

五百年……人间遍寻不到，便直接来到鬼界。妖力过剩却不曾害人，虽执意违反天规赖在地府不走，别人却也无可奈何。此刻它躺在往生路间，懒得去看那些游魂野鬼，闭目睡着。有人分配来做苦力自然会向它报告。习惯了不同的人不同个性，即便现在已经开心完满，却依旧习惯性的等着来回往生之人。直到有一天，它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阿临，以后你就在这里做苦力。”“嗯。”来不及分辨回答的女声，那个名字足以让它惊醒。“阿临！”可是见到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异于常人的深黑的瞳色映着自己的身影…认错的瞬间让它有点失落，却很快反应过来。“对不起……我……我认错人了……”人有类似，物有相同，何况是名字？它已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猫妖，几百年的时间让它看惯了各色的世人。天性坦然的它喜欢单纯的人，也喜欢拥有温暖笑容的人，甚至也习惯了那些人性固有的贪婪和愚昧。但眼前的女子是它最不喜欢的一类，自私，似乎不在乎万物的自私。这个女子淡漠的七情六欲不似人，更如刚修炼成的小妖，没有心，也没有情。她在自己手下做苦力自然无妨，只是这个名字……它不禁缩缩脖子：“对不起……但是……我可不可以换个称呼？”她眼里分明有自己的影子，可是却像没看到自己一样。许久回答。“为何？”“我……我在等一个人……她的名字和你的……一样……”灵性尤佳的妖比人更为良善敏感，已经察觉到这个要求有些藉越。眼前的女子却淡淡一哂：“原来你就是众人口中的那只妖。”淡淡扫了一眼往生路上潦倒的生魂，“蠢材。”“你！”刻薄的让它想把她拍进地狱。这个相似名字的人却让它时常想起从前。“放心吧，我不叫临。”她嘴角并没有弧度，眼里却有了浅浅的讥笑，“我叫为零，一切归零的零。”往生路上没有时间，不知过了几个月，或是几年，它仍然不能习惯这个叫为零的女子。她不仅为人冷漠无情，讲话也异常尖酸刻薄。这个也罢，自己不理睬就好了，而她却时常讥讽自己。这一天往生路上又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子，眉眼淡淡的很好看。尤其是眼神暖暖的，让它不禁很喜欢。安顿了那个生魂，看着她的背影，想到如果阿临回来，应该也是这般感觉，忽然喃喃自语。“阿临…”耳边一声嗤笑，这么多年听惯了这个讨厌的声音。“痴妄。”不服气的争辩：“不要你管！”“转生便不是她了。”“是她！”“是一个你不会认识的陌生人。”“就是她！我认识！”“如果她变了容貌呢？”“我认识！”“如果她换了性格呢？”“我认识！”“如果她不再良善不再微笑呢？”“我认识！”讥讽越来越深，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不远处一个恶贯满盈正在服刑的人。“如果那个便是她的转世呢？”“……你胡说！”“你根本不能接受。”它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拼尽全力维护自己心中的记忆。“我不理你！坏人！”“如果我就是她呢？”“…………”迟疑了片刻，脱口而出。“骗子！”尘埃忽起，突然看不分明，她一向目空一切的眼中不知何时浸了浅浅的怅惘，却依旧展颜，微笑时习惯性弯起了眼睛，却掩饰不了眸子里溢出的熟悉的感觉……它惊异的睁大眼睛。“阿临……”温暖的感觉瞬间消逝。她依然目无表情的看着它。“蠢才。这样的掩饰谁不会。只要是人，都会。”它没有反驳。它觉得自己的心突然疼。很疼。比当年被妖王差点毁了根基还要疼。为什么这个人会这么残忍，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痛苦才甘心。不知过了多少年，那个女子终于服刑完成，得以往生投胎。它却偷偷跟着她，因为它知道，往生路上有个三生石，可以见到人的前世今生。她知道它的意思，突然侧身讥讽：“你确定要看我的前世？”它退了两步，如果是真的，如果……三生石的印记显现又隐去，她收回了手：“我没兴趣为自己的前世和来生负责。是谁都好，我不在乎。”出乎意料的回身看着它，“你也别再痴等了。何必呢。”它摇摇头不说话。她不懂它，没有人懂它。为零入了轮回井，再世不知是何人，也没人问津。只是鬼界都知道，那只守在人鬼结界的猫妖来到了三生石畔，不再与别人交谈，只是每日望着什么都没有的三生石出神。有人说它是在修炼，想通之日便能成仙，也有人说它在想念一个投胎的冷漠同伴，还有人说它可能还在等一个被别人忘记的人。漫漫岁月，谁都可能成为别人的谈资。至于三生石究竟显现了什么，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