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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好就收

2023-05-08
陵海边有一家店,靠着一道菜,名扬万里。这道菜叫煎鸡蛋堡。主料选自新鲜家养土鸡蛋,非得是嫩粉色的壳子,近似圆的外形,这种鸡蛋一般是不成熟的、养不出鸡仔的蛋,但是它鲜,足够嫩。这家店叫海边阿嬷,在靠海的一...

陵海边有一家店,靠着一道菜,名扬万里。这道菜叫煎鸡蛋堡。主料选自新鲜家养土鸡蛋,非得是嫩粉色的壳子,近似圆的外形,这种鸡蛋一般是不成熟的、养不出鸡仔的蛋,但是它鲜,足够嫩。这家店叫海边阿嬷,在靠海的一个村子里,店是在沙滩上建起的。海是偏风景海,也有人捕鱼,但清凉天气拂面而来的海风,甚少有海腥味。

以前阿嬷的店像是一件普通民舍,来吃饭的人就像是在家里吃一样。现在的店大修了一番,修得像一个饭店了,店内摆放着八九张桌子,排布有趣,是船锚的形状,厨房用挡板隔起来。靠近厨房的空间放有一张大桌子,这是之前阿嬷店里的,桌子很大,一次能坐十来人。大桌子很占空间,老板却坚持要留着。店员们很不解,他们不知道,老板是个念旧的人,他很早之前在这张桌子上吃过饭。

晴天时,客人们大多会选择在外面吃,吹着海风,欣赏海景。突降雨时,店外的人撤回饭店内,而因为船锚桌子坐满了人,老板便会将他们安排一起坐大桌。店员们惊奇地发现,这件本败人心情的事,在大家做出分享各自的菜品的举动时,店内充满着笑声。而这时候,细心的帮厨看到他们老板露出一种好像是缅怀的神情。

在海边养鸡,是不多见的,这周围也就这一家养,因此也显得新奇。

虽然店叫海边阿嬷,但老板却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老板顶神秘,没人晓得他叫什么,只听帮厨喊他chen哥,也不晓得他到底哪里人,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不经意间就在这片地埋了根。老板在这经营了有四五年,也有一些熟客会跟老板聊上那么几句话,他倒也不闷,平常也跟着员工客人说说笑笑。老板长得不那么老帅吧,"但就是人格魅力你知道吗","我们都是老板的迷妹",吸引人的何止人的面貌,道不明的还有更多。

老板每天起很早,晨练过后,他在店外架起炉灶,有时蒸包子,有时煮饺子煮面条。早起路过的游人或邻居有的会过来和老板一起吃,早餐倒是继承了阿嬷的做法,想给钱就给,但老板一般是不收的。有时早晨海边巡逻队的船只经过,老板会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挺直腰板,双手稳稳贴在大腿上,注视着船远去。远处的朝阳从海里冒出,像个顽皮的小儿,趁大人不注意,跃上高墙,要去寻伙伴玩,却苦于没有梯子,在墙上盘桓了一会儿,决心跳下,摔倒,爬起,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因为是家养的鸡,顶多也就那么十几来只,店里要求的那种鸡蛋的产量更不敢保证。往往是哪天下蛋,哪天上堡。还非得是老板亲自操刀。有时候老板不在店里,还得员工电话召回。

要说图新鲜,确实得赶紧做上,但非得刚下那天吧,也不必,头两三天都是可以的,但老板喜欢速战速决,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个传统。

从鸡窝里取出的鸡蛋还带有鸡飞虱,要先用火棍烫一回,再经清水洗一遍后放进滤过的海水里泡个把小时,一般是一到两小时,"这是要让蛋带有海的味道",煎鸡蛋堡的制作过程、用料,店里的每个员工都知道,他们也下手试过,但总做不出那种独特的味道。鸡蛋泡好后就开始敲,这是个稍有些繁冗的活,给鸡蛋破个小口,倒出蛋清蛋黄,将它们分离。各归置一边。牛奶和点白凉粉放进蛋清液里搅拌均匀,用漏勺装回蛋壳里,剩大概一指甲盖的距离,装好后用鸡蛋固定器固定好放锅里蒸,中火转小火,蒸半小时左右。这期间要处理蛋黄,蛋黄搅拌均匀,开锅放油,要足,中火煎蛋黄,一到两分钟后盛出放煲里,再下锅煮鲫鱼汤,煮好后取奶白色的汤汁倒进煲里。这时候蛋清也好了,蛋壳敲开,里面定要是白色的有弹性的类圆球,一齐溜进煲里。加入店里的秘制调料,小火烧五到八分钟,关火撒点葱花,这道煎鸡蛋煲就算做完了。

"口感嫩滑,入口留香","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来的人就想着这口,有时还专门打电话来问今天鸡有没有下蛋。

老板每次做完这道菜,都要搬张凳子到店外对着海,点上一支烟,也不抽,就任凭它燃着,燃到生命尽头。有人问的时候,老板总说累了歇会儿。

游客来来往往,树叶被海风吹成风铃,月亮的光辉投射在海面被海浪带起一阵阵波光,与店外比,这家夜宵店内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月上中天,店外仍旧坐满人,每桌的客人都打开了桌上的灯,暖黄色的,足以照亮一方天地。远看上去,像一小堆篝火。这是老板的设计,他说像海中的灯塔,看着会安心。

其实在这儿生活久一些的人都知道,在海边阿嬷这个店开设之前,有一位五十来岁的阿嬷在这块位置开了个饭馆,说是饭馆,其实更像阿嬷的家宴。阿嬷每天饭点都备好一桌子菜,喊人进去吃饭,有周围的邻居,有过路的客人,大家像家人一样聚在一张桌子旁吃阿嬷做的饭,你想付多少钱就付多少,也可以不付。

阿嬷家里有她老伴和一只土狗,阿嬷的孩子们在别处有各自的生活。阿嬷从工作岗位退下后,就和阿爷来到了这个地方,开了一家她一直梦寐以求的饭馆。

阿嬷的厨艺很好,阿爷说他沾了客人的福气,每天都能吃到阿嬷的菜,以前在家基本是他做饭。可哪里是阿爷沾了福气,明明是阿嬷阿爷把福气带到了这里。

后来阿嬷发病走了,阿爷随阿嬷而去,饭馆也关门了。

又是新的一天,太阳变成迟暮的老妇人了,她正送孩子离家。孩子要上火车了,让她先回去,她拄着拐杖缓缓走着。她知道孩子在看着她,她一步三回头,每次都能对上孩子的眼睛,那眼睛里满是不舍。她磨磨蹭蹭的始终不肯拐出站台,但终于,火车先开走了。老板静静地看着夕阳,眼泪滑过脸颊。

现在的海边阿嬷店的老板以前是一名海军,曾经同战友当过阿嬷的食客。在一次行动中,身为排长的他没有能准确把握敌情,击退敌人后冒然追击,未料敌人埋伏,战友牺牲了,他也受伤退役了,退役之后就来到了这边开店。

"见好就收"老板嘀咕着,"什么?chen哥","没,没什么,煎好就收,你那鸡蛋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