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

老常的水桶旧了，拿去找村主任要求换新的。村主任说：“这桶还能用，又没烂，用不着换新的。”老常就双手举着水桶往树上砸，边砸边骂：“我叫你不烂，我叫你不烂...”这件事被整个村子传为典故，有谁性子比较倔，就会被骂为“倔得跟老常一样”。老常是村里的五保户。村里以“常”姓为主，至于为什么称他为老常，不得而知。我只记得在我刚懂事的时候，他就长着长长的白色胡须。老常的倔强我也有亲眼见到。儿时有一次跟母亲一起赴喜宴。席毕，老常有一碗稀饭没喝完，就有人开玩笑说：“老常，吃不了要兜着走哦。”然后我就看见那个白胡子老头儿，端起那半碗稀饭倒进了上衣口袋。从此，没人再敢跟老常开玩笑。 老常无儿无女，曾经有个老婆，被他打跑了。听爷爷说，老常本不是村里人，是一个人逃荒过来，被村里收养了。老常住在村委旁边的一间小屋，那间小屋也是村里人打牌的地方。人们散去的时候，都会在桌上留下少许钱，叫做“打台费”，这是老常唯一的经济来源。一次我带着年幼的弟弟去那小屋寻父亲，走到门口时，见老常坐在门前拿螺丝刀修手电筒。我带弟弟刚要进门，老常突然站起来，把手电筒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拼命用脚踩，边踩边骂“我叫你不亮，我叫你不亮...”弟弟吓得躲在我身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老常听到哭声扭过头冲着弟弟说：“哭啥子？再哭割小鸡鸡。”于是弟弟的哭声更响了。从此弟弟不敢再从老常的小屋前走过。每到收获的季节，村委都会送些农作物给老常。那年秋收后，老常端着一盆芝麻去换香油。卖油的说：“你这芝麻太脏了。”老常就问“不换？”卖油的答“太脏了，没法换。”老常就把整盆芝麻扣在地上，然后杨长而去。从此，推车去村里卖油、卖醋的见到老常都会逃开。老常真的老了，要拄拐杖才能走路。那时起几乎没有看到他离开过村委的那片宅地。经常见他抱着拐杖坐着村委前的池塘边晒太阳，小孩子看到他都会绕路跑开。老常就坐在那里叫“跑啥子，再跑割小鸡鸡...”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老常抱着拐杖坐在池塘边，静静的去了。下葬的那天，雷雨交加。抬棺的人说，去世的老常很重，老常不愿人们抬他走。